屍體送到義莊的時候,剛好是子時。
黑沉沉的夜,天空好似潑墨一般,連星星的微光也不曾透出。剛剛發生的一切,猶如深夜驚恐的噩夢。
不遠處,不知是野狗的吠叫還是夜風吹過樹葉的聲音。在空無一人的小徑上顯得更外清晰。
看守義莊的獨眼老頭,瘸著腿舉著火把。一言不發的在前帶路。風吹起他寬大的衣袍,映著地上扭曲的影子猶如地獄的惡鬼。
不遠處,出現兩縷微光在夜風中飄忽不定。義莊已經出現在眼前。
除去幾隻輕晃的火燭還有堂中燃起的長香。這裡幾乎空無一物。
獨眼老頭示意來人把屍體停放在中堂可自行離開。
眼見其他人飛一般的消失,只剩下那一路上一聲不吭的小姑娘依舊端詳著屍體。那模樣說不出的詭異。竟看的老頭有點兒心慌。
“姑娘,回吧。死者已逝,生者保重。”雖說老頭長相醜陋,聲音倒並不難聽。
蔣小花搖搖頭。“我是個仵作,我等人。”
獨眼老頭轉身走開。“也是,伸冤不分時間。早日讓死者瞑目才要緊。”
鄭琛煜腳步停頓了片刻,這個獨眼老頭竟讓他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
“不知道你要的是不是這個箱子?”鄭琛煜手裡拎著的正是老蔣的驗屍箱。
蔣小花離開恆明縣帶的東西不多。這個箱子卻是重中之重。裡面很多還是她親手幫老蔣準備的,只是老蔣再也用不上了。老蔣以前總說這是他的老夥計。蔣小花那會就想把它帶走吧,也算留個念想。
找了個火盆,丟了些皂角和蒼朮進去。“我們開始吧,麻煩鄭公子替我做些記錄。”蔣小花蹲下身子開始準備工具。
火盆裡升起一縷縷青煙,不僅不嗆鼻還讓人恍惚覺得空氣裡那股子燒焦的味道也淡了些。
蔣小花看著蜷縮著的林巧妺,眼神有些暗淡無光。半晚前這個姑娘還興致勃勃的和自己談天說地。現在卻……
“林巧妺,女。亥時末發現死於火場。”蔣小花聲音平平,偷偷看眼身邊的鄭琛煜。發現他眼神清澈沒有厭惡沒有恐懼。心下也是鬆口氣。
“屍體有明顯的水皰,無明顯紅腫。無肢體殘缺,無明顯外傷。臉頰手臂輕微痂皮。”蔣小花邊打量屍體邊描述。
鄭琛煜也不發問,看著眼前認真查驗屍體的姑娘。心裡些觸動。那些他所知的豪門貴女怕是連活人都無法一視同仁。又何況是一具屍體。假以時日她會成為破獲那宗案子的一大助力。
“會說的太快嗎?我要開始檢查了。如果鄭公子有什麼不適,可以提出來。”蔣小花回身看著認真記錄的鄭琛煜。
“蔣姑娘不必顧及我。”她感覺這人好似見慣了生死,對此並未有任何多餘的觸動,臉上也沒有過多的表情。
蔣小花不再多餘廢話。 修長白皙的手在屍體上開始認真的摸索。“頭部後側有腫塊,額頭有較明顯凹陷,四周有骨裂。疑似受過擊打。骨裂不排除高溫原因。”手指分開喉嚨,“口腔有煙塵。喉部以下稍後查驗。”
手中的動作並沒有停頓,蔣小花開始小心翼翼的將林巧妺身上燒燬的衣物脫下來。發現林巧妺全身除了水皰並沒有其他異常。只是屍體的大面積燒傷增加了檢驗的難度。
就在鄭琛煜準備停筆的時候,她又從箱子裡取出鑷子開始檢查林巧妺的頭部,口腔深處及指甲縫。目光平靜,神情肅然。手法嫻熟堪比幾十年經驗的老仵作。
這番舉措讓鄭琛煜有些側目,手中的筆竟也停頓了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