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源帝揉著眉心,逐個打量著托盤裡的銅牌,連換了幾批也沒能拿定主意,於是煩躁的揮退了小太監,乾脆起身吩咐道:“把朕的車子推到殿門口來,今兒騎到哪兒算哪兒。”
戴權倒沒覺得有什麼不過,畢竟類似的事兒古已有之。
曾經有位皇帝就喜歡趕著羊車在宮裡選妃,羊車停在那個妃子門外,就招誰登車當眾寵幸。
隆源帝好歹還是推著車子進去寵幸,與之相比,已經算是足夠顧及皇家的體面了。
只是……
“萬歲爺,這天黑路滑的,若是……要不要找幾個年輕的小太監,在前面打著燈籠……”
“這宮裡哪一處沒有燈?”
隆源帝不耐煩的呵斥道:“讓你去你就去,那那麼多廢話!”
說著,又不自覺的去揉眉心。
戴權不敢多說什麼,只好下去鋪派。
等回來,見隆源帝仍在揉眉心,猶豫了一下,小聲道:“陛下若是龍體欠安,何不傳召太醫……”
“不必了,朕只是有些乏了。”
隆源帝擺擺手,自從靠吃偏方重振雄風,他對太醫院就存了偏見,總覺得這些人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反倒不如外面的名醫好用。
何況他這輕微頭痛的毛病,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每次勞累過度都會如此,請太醫診治了幾次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只會讓他注意節制,不要太過勞累。
可現今的局勢,又怎容得他偷閒?
也唯有晚上逍遙快活時,才能消解一二。
隆源帝狠掐了眉心一把,大步流星的步出殿門,見個小太監正戰戰兢兢的把車子往殿門口推,乾脆上前劈手奪過,一片腿兒上了車,也不管後面太監們跟不跟的上,徑自騎著車子出了宮門。
彼時宮中早已經點起千萬盞燈火。
隆源帝沿著宮牆越騎越快,初時還只在嬪妃的宮殿左近遊逛,後來起了興致,索性撒開了胡亂往前。
原本迎著夜風只覺得暢快非常,可漸漸不知怎麼竟又生出一股躁意來,眉心更是湧出陣陣的眩暈感。
他昏昏沉沉拐進一處暗巷,勉強剎停了車,跌跌撞撞的下來,還不等站穩就覺得肚子裡翻江倒海一般,於是任由車子歪倒,扶著牆吐了個昏天黑地。
好一會兒隆源帝才眼冒金星的站直了身子,嫌棄的往後退了兩步,雙手緊緊抱著腦袋,意圖緩解餘韻未絕的眩暈感。
又過了片刻,那突然襲來的眩暈才漸漸消退,隨即太監們大呼小叫的聲音才傳入耳中。
隆源帝下意識想要回應,但馬上又忍了下來,緊鎖眉頭打量著不遠處那灘穢物,沉吟半晌,一咬牙用龍袍內襯擦去嘴角的痕跡,然後扶起車子騎了出去。
眼下正是與文臣爭鬥的關鍵時刻,他可不想自己龍體欠安的訊息傳到外面,影響了新政的大局。
還是先捱過今晚,等明兒再召太醫問診不遲——實在不成,大不了這陣子先降低一下理政的強度。
抱著這樣的心思,隆源帝很快和外面的戴權等人匯合,隨便找了個理由敷衍過去,然後又沒事人似的尋了個嬪妃解乏取樂。
也正因如此,他自始至終都沒能發現,那攤穢物當中其實還夾雜了縷縷血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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