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儀和音樂還好,涉及臂力和眼力的射箭是蘇禾最為討厭的課程。她這幅身子嬌弱,不過舉了一會兒弓,胳膊便酸的不行。
“手握緊,眼瞄準,不許聳肩!”教習射箭的馮先生是個粗獷的中年男人,眼小唇薄,嘴角至耳根還有一道駭人的疤痕,只要他稍稍走得快些,便可察覺他右腳有些跛。
聽聞,他曾經上過戰場,是名將軍麾下小有名氣的得力干將,但後來遭遇意外,家人全犧牲了,他心灰意冷,辭職來書院做了一名小小教員。
馮先生不苟言笑、教學嚴格,再加嗓門兒又大,學堂裡的孩子們都有幾分怕他,可蘇禾卻從他眼中讀懂了幾分淡淡的憂愁。
“不許動,保持姿勢,一炷香時間。”
頓時,學生們抱怨聲起,但還是乖乖照做。
他直徑走到香爐前,點燃一隻細細的香,紫色的煙霧緩緩上升,隨著微風的方向漸漸消散,蘇禾全神貫注地盯著香爐,彷彿在用意念催它快些燃盡,可手臂的痠痛依舊難以忽略。
真要命,這課還真夠喪心病狂的。
這時,一旁傳來了悠揚的琴聲,稚嫩的歌聲響起,低低淺淺,如潺潺流水般獨具風韻。
蘇禾循聲望去,某個班正在上音樂課,教習先生獨坐琴壇,忘我地撥弄琴絃,彈誦婉轉的歌曲,琴壇下方的空地上盤腿坐著二三十個學生,伴隨著曲調,小聲吟唱。
紗幔遮住了大半學生的身影,蘇禾卻一眼見到了小魚,他坐在末尾位置,面無表情地盯著前方,薄唇緊密,像一具雕塑,一動不動。
小傢伙真不老實,別的孩子都在唱,他卻在那發呆。
但很快,蘇禾又為他找好藉口。
噢,應該是不會唱吧?
小魚勤苦好學,怎麼會偷懶呢!
突然,一隻藍色蝴蝶飛過,停在他的手臂上,小魚盯著蝴蝶看了半晌,內心毫無波瀾地將它捏死扔到一旁。
“啊——”突兀的尖叫聲驟然響起,小魚身旁的女孩騰的一下站起,指著小魚滿臉厭惡道,“先生,我不要與這個瘋子同坐。”
瘋子?誰?!
蘇禾不悅蹙眉,牢牢盯著說話少女,這姑娘她認識,是工部林侍郎家的小娘子,之前還求過她占卜姻緣。
琴聲戛然而止,所有人的視線紛紛落在林小娘子和小魚身上。
先生睨了她一眼,冷聲問:“為何?”
林小娘子愣住,支支吾吾好半晌才擠出一句:“他、他方才竟然掐死一隻蝴蝶,太噁心了!”
“可卻有所事?”先生不動聲色地看向小魚。
小魚鎮定地擦了擦手上的粉末,一臉無辜地搖搖頭:“掐死蝴蝶?這位小娘子怕是看錯了吧?”
“你還狡辯,你手上分明還有蝴蝶的粉末!”
“粉末?”他高舉雙手,展示給琴壇上的先生看,“學生手上並未有什麼粉末。”
林小娘子臉色大變,不可置信地揉揉眼。
怎麼會?她明明親眼所見這臭乞丐抓了蝴蝶。
“總之,總之……”
先生陰沉著臉,一言不發盯著她。
林小娘子心慌不已,漲紅了臉,視線不由自主地朝陳茁望去,大喊道:“先生,我就是不想與乞丐同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