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下午,蘇禾用完午飯,照例送小魚回苑室。
一路上,小魚默不作聲,心事重重,路遇的同窗們又在指指點點,小聲議論些什麼,但只要蘇禾一看向他們,他們便立刻噤聲,
送到門口時,小魚一反常態地讓她先行離開,當蘇禾問起原由時,小魚卻支支吾吾,半天也說不出個理由來,像是在刻意隱藏著什麼。
“小魚,是不是先生教的太難了,你跟不上進度?”
小魚之前四處流浪,從未上過學,但勝在他聰明好學,從大字不識到能流暢朗讀千字文,他不過花了兩天時間,蘇禾僅僅教了他半個多月,他便能自行體會簡單古文的含義。
這智商、這學習能力,擱現代就跟國寶一樣珍貴。
即便如此,懷翰學堂講授的東西相對於小魚來說,也更難些,蘇禾擔心他因跟不上進度,被同窗們嘲笑、孤立。
畢竟,這個年齡段的孩子,正是需要玩伴的時候。
“姐姐,你不必擔心我,我能跟上。”他頓了頓,“不過,姐姐若能親自教我,我學得會更快些。”
蘇禾愣了半晌,無奈揉揉他的頭,微笑道:“好罷,若是不懂便來找我,我替你開小灶。”
“開小灶又是何意?”小魚困惑地瞪大眼。
他只聽過爐灶、火灶、灶屋、灶具,唯獨沒聽過開小灶……
是要做飯的意思麼?
此時,已沒人再回復他,蘇禾早已經轉身離開,只留小魚一人在原地,盯著蘇禾漸行漸遠的影發愣。
“咚——咚——”低沉又空靈的鐘聲響起,時高時低,持續而和諧,將小魚的思緒拉回現實。
他微微嘆氣,踏入苑門,剛走進,所有的目光都匯聚在他身上,除了厭惡之外,全是清一色的鄙夷和嫌棄。
“命可真好,小小乞丐竟能攀上尉國公府這一高枝。”
“誰說不是呢,能與我們一同上課,真是他八輩子也修不來的福氣。”
“你別說,我一想到與這種身份低微的螻蟻是同窗,便噁心。”
他朝座位走去,兩旁低低淺淺的議論聲傳來,儘管聲音不大,卻還是被他聽得一清二楚。
鋪天蓋地的惡意朝他席捲而來,小魚冷著臉,若無其事地回到座位。
案几上一片狼藉,滿地都是垃圾紙屑,甚至還有人扔了幾個銅板,宣紙被人寫滿了骯髒不堪的話語,其中最醒目的便是乞丐二字。
小魚嘴角浮起不易察覺的笑,眼底閃過一絲興奮。
有趣!
他默默拾起地上的銅錢,連同疊好的宣紙,一齊放上先生的講臺。
“喂,臭乞丐,你幹嘛?!”見他如此鎮定,陳茁暗暗吃了一驚,可見他將所有寫有汙言碎語的宣紙送上講臺時,又嚇得目瞪口呆。
這東西要落在先生手中可就完了!
他剛想上去將宣紙拿下來,手剛碰到宣紙,先生便抱著書悠閒地走了進來。
兩人目光對視,氣氛尷尬了幾秒,先生的目光又落到他手中的宣紙上。
“喲,想不到陳小王爺還交了作業。”
“哎,不是——”
然而已經晚了,先生興致勃勃拿起宣紙,裡面的銅板劈里啪啦全掉了下來,紙上滿是汙言碎語,“乞丐”二字格外醒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