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延序身旁,幾個豐樂郡水曹的屬吏圍攏著,議論紛紛。
幾個頭髮花白的水曹屬吏,拿著量尺、紙筆,撥動算盤計算著什麼。
哪怕是封建時代,精通這種工程技術的人才都是不乏。
蘇照沉聲道:“範卿,這些河堤,需要加固多高?才能擋住此次洪災。”
這個屬於技術問題,比如水量的計算,所謂術業有專攻,蘇照也無可奈何。
範延序放下手中的量尺,抬起來頭,凝聲道:“回君上,陽平縣的這處河堤,恐怕再加高一丈五才行,個別地方可能需加高至兩丈。”
蘇照嘆了一口氣,道:“那需多少人?時間上可否來得及?”
範延序道:“如三班輪換,日夜不停,可在半月之內築好,但包括豐樂以及其他兩郡,至少需五十萬軍民……”
蘇照面色微變,“這樣多?”
蘇國人口,賬面上才有多少?
發一半之軍民……
“君上,這還是保守估計,本來天就下著暴雨,工程進度多有影響。”範延序面有難色,叮囑道:“君上,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此刻,範延序心頭也是陰霾密佈,思索半晌,道:“不若放棄一兩處……保郡城附近的陽平和二縣,這樣,僅僅需二十萬軍民就可……”
一旁的鄒儀面色微變,嘴唇翕動,欲言又止。
郡城附近的陽平、修文二縣,相對富庶,而且多為公卿官宦子弟置田營產之所在。
“蘇國之民,都是孤之百姓子民,豈有輕重之別?”蘇照冷冷看了一眼範延序,冷聲道:“此議不可再提。”
範延序點頭稱是。
蘇照皺眉,目中憂色密佈,轉頭問道:“鄒卿,這次徵發徭役,可有士紳之族的子弟?”
鄒儀道:“這倒沒有,君上也知道,他們祖上曾是公卿,向來是免徭役……”
“君子之澤,五世而斬!”蘇照臉色陰沉,冷聲道:“而今孤這個蘇國之君,都在大堤之上坐鎮,彼輩卻安坐於後,如洪河決堤,淹得不是他們的良田嗎?”
鄒儀一時間,愣在當場。
因為在蘇國建國幾百年歷史上,一直是這樣的,眾人也不覺得奇怪。
蘇照冷聲道:“鄒卿,你通知郡城大戶,與彼輩曉明大義,命他們每家都要輸子弟、族人往河堤服徭役……還有一件事,其他三郡之民夫,無私馳援而來,起居行止,尚需錢糧多少,一併統計,按彼輩所擁田宅攤派。”
聞聽此言,鄒儀面色微變,道:“君上,此策一出,恐……”
沉吟半天,終究沒說出口。
“怕了?”蘇照淡淡瞥了一眼鄒儀。
破家縣令,滅門令尹,若是這鄒儀連這點覺悟都沒有,也不要為官了。
士紳豪強,多行不法,叢生如韭,原該定期收割。
況彼輩累受國恩,就該顧全大局!
“如不允,臣待之如何?”鄒儀澀聲問道。
“記錄在案!”蘇照面色淡淡,吐出四個字,還有四個字沒有吐出。
事後清算!
聞言,鄒儀臉色一鬆,心道,只要不現在祭起屠刀就好,否則前方治河事急,後方再鬧起“民變”,那就是局勢一片糜爛了。
範延序默默看著這一幕,也沒有多說什麼。
生死存亡之際,彼輩累受國恩,再敢不識大體,牽扯後腿,屠刀祭起,都不為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