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樓船簫鼓,峨冠盛筵,燈火優傒,聲光相亂。
一條高有五層的畫舫,燈火尤盛,曲樂大起,女子和男子的調笑聲,在暮色蒼茫中,將喧鬧繁華蔓延開來,席捲至整個宋國陪都——汴梁。
許易微微眯起了眼眸,似在細細品味著宋國的大麴酒,濁黃酒漿在唇齒之間流淌,兩頰不由現出一抹坨紅,清雋面容之上漸漸醞釀出一抹凝重,思忖道,“妖氣森森,自我獲得神鬼八荒圖卷以來,還從未有七星同爍之景,看來這妖邪,來歷不凡,不好對付。”
許易他不是修行中人,而據其自我定位,應是一位——封妖師。
據他月前得到的這神鬼八荒圖卷靈寶傳來的訊息,這圖卷靈寶,傳承自一位遠古大能,那大能似是丹青國手,繪製神鬼八荒圖,欲納山海八荒奇獸,獻於一位帝尊大能,但未及圖成,就不知何故隕落。
就在許易驚異不定之時。
“許兄,從商丘來的小司寇大人讓我尋你,你卻讓我一通好找。”一個同樣著皂衣、黑紅冠帽的胖官差,腰懸雁翎刀,輕聲道。
許易皺了皺眉,目光意味莫名地笑了笑道:“小司寇,他尋我作甚?”
那胖衙差笑道:“還不是你許老弟,在汴都屢破大案,令尹盧大人時常提起你的名頭,這不入了小司寇的眼?對了,還有一群聽說是什麼少陽宗的仙師,許易,你不是一直說要見識一下仙家術法嗎?機會來了。”
許易笑了笑道:“少陽宗的人?那倒是可以去見見,不過,現在需要……去救人!”
說著,拿起桌上一把雁翎刀,拔腿就往外走。
“哎,這位官差大爺,您還沒結賬呢?”從一旁的櫃檯後,夥計招手喚道。
“讓那胖子付錢。”
那胖衙役面色微變,咬了咬牙,大罵道:“許易你個混蛋,又套路我!”
“套路雖老,屢試不爽!”許易似取笑、似嘲諷的聲音,在樓下響起。
而後伴隨著女子的尖叫聲響起。
“妖怪!”
一聲尖銳唳鳴響起,點點紅色流光湧出,火焰大起,撲通撲通,一個個男男女女的人影,情急之下,跳進河中逃生。
……
……
楚國·郢都
暮色西沉,晚霞漫天,一道斜照夕暉,將二人一驢悠然緩行的身影拉得極長。
黑毛、白蹄的毛驢背上,鋪有錦墊,側坐著一個著白綃鶴紋道袍,戴竹冠的道姑,雙十年華,容顏姣好,肩若削成,腰如約素,柳葉細眉之下的一剪秋水,瑩瑩垂下目光,分明是翻閱著一卷書。
書卷扉頁之上,赫然寫著《春秋物語》四個龍飛鳳舞的黑字,這是最近一家名為瀚海書局刊行的演義畫本,將姬周定鼎天下以來,千百年的列國戰史,以戲說形式展示,用語亦莊亦諧,妙趣橫生,情節更是引人入勝。
“吳越之爭,吳國君受前代國君臨終‘勿忘越仇’之囑託,勵精圖治,秣馬厲兵,於不久之後滅越,可待功成之後,志得意滿,縱越國君而走,越君臥薪嚐膽,十年生聚,十年教訓,終復吳國之仇。”秦冰綃清瑩的眸子,微微閃爍著亮光,“人道鼎革,輪迴幾變,足見成業之難、毀業之易,我輩長生道業,何嘗不是如此呢?”
憶起臨行之前恩師對自己的叮囑之言,秦冰綃眉尖微蹙,幽幽一嘆,她早已入得神照之境,心境圓滿無垢,又豈會因入世,耽於男女之情?
恩師,她老人家多慮了。
就在這時,下方一個看著不過八九歲,以紅綾扎著雙馬尾,著白荷長裙的蘿莉,一手牽著毛驢韁繩,揚起一張唇紅齒白的精緻小臉,糯聲問道:“秦姐姐,我們去郢都看花燈好不好。”
“蒹葭,是不是還要給你買糖人啊?”看著蘿莉,秦冰綃清冷如霜的絕美容顏上,現出一抹淡淡笑意,恰如晴雪初霽,明豔不可方物。
“我要兩根。”蘿莉舌頭舔了舔紅唇,笑嘻嘻,伸出兩根白嫩如筍的手指。
秦冰綃笑道:“在昆國,就沒少吃,小心把牙都給吃掉了,白鶴牙本來就不多。”
蒹葭輕哼著,不由嘟起了兩瓣胭脂紅唇,似有些委屈。
就在這時,官道之旁,踏著夕暮餘暉、荷鋤而歸的農人,自二人之旁路過,就有竊竊笑聲傳來。
“這道姑為出家人,看著卻沒一點兒愛幼悲憫之心,竟讓一半大姑娘在下面步行,自己卻在上方安坐?”
說話之聲漸漸遠去。
蒹葭梨渦淺笑,眉眼神采飛揚,“秦姐姐,聽見了沒,要愛護我哦。”
“閒言碎語,不過風聲囂囂罷了,你若是在意,反而失了本心,無所適從。”秦冰綃語氣淡淡說了一句,繼續垂眸,看著手中的書,完全是充耳不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