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指著聶傷,又笑道:“你知不知道,你在我們之中多顯眼?這不是引的貴人們宰你嗎?哼哼,恐怕活不過下月的家祭嘍。”
“家祭?下個月?”
聶傷仰頭看著屋頂破洞裡的星星,心中一緊,“現在是月初,最多隻有一個月的時間了!”
“哈哈哈,怕了?”
那烏鼬得意一笑,上下瞅了聶傷一番,站起身來揉揉肚子,對著地上的奴隸大喝:“死倒屍,滾開!”
他踢開擋路的奴隸,走出幾步,掀開破草裙,在人群中蹲了下來,嘴裡隨即發出‘吭吭’的聲音。
就聽‘嗵’地一聲,一大堆穢物從他雙腿間噴了出來,汙穢甚至濺到了旁人身上,惡臭立刻瀰漫開來。
這番動靜早就驚醒了其他沉睡的奴隸,都抬起頭來,見到此景,也不以為意,而是帶著詢問的表情看著烏鼬。
“吭……吭……吭……”烏鼬嘴裡咬著草棍,很是享受的使勁憋。
他眯著眼睛瞅了一眼其他人,隨意的一揮手,奴隸們得到允許,紛紛蠕動起來,一起起身便溺。
草棚里根本就沒有設定大小便的地方,眾奴隸都是隨便找個空位,或站或蹲,就地解決,完了之後又若無其事的躺下繼續睡,一點也不在乎自己身上是否會沾上汙物。
排水的聲音,因吃草根樹皮太多導致便秘的努氣聲,還有無處可躲的臭氣,共同交織在一起,構成了一副噩夢般的場景。
冷眼看這一幕,聶傷的臉上沒有厭惡之色,而是滿面悲憤。
這就是奴隸!!!
鄙賤如禽獸的奴隸!
在商人眼中,奴隸不是人,是牲畜。
既然是牲畜,就應該有牲畜的樣子。
豬馬牛羊在圈裡養,隨地排便,在自己糞便上睡覺,奴隸自然也應該這樣生活。
奴隸甚至連牲畜都不如,牲畜至少還能吃飽,被精心照顧,不會被毒打虐待。
“牲畜可以隨意宰殺食用,奴隸也可以!”聶傷雙拳緊握,胸中充滿恨意。
相比惡劣的生活環境,他更憤恨自己的生命被人掌控。
商人崇信鬼神,生活中的方方面面都要求神、問神,又有血祭之俗,動輒宰殺牲畜、奴隸獻祭,認為祭品數量越多,質量越好,就越能取悅神。
因為有如此之多的祭神活動,以致商人幾乎一年到頭都在祭祀,一般情況下,普通的祭祀只需供上食物、牲畜即可,只有重大節日才會宰殺人牲,
可是商人貴族淫`奢放蕩,好攀比,宰殺奴隸不僅用來祭祀,還是一種娛樂活動和鬥富的手段,在本不需要獻祭奴隸的場合屠宰奴隸,即可交際縱`欲,也能顯示自己雄厚的財力。
越是大貴族,殺的奴隸就越多,聶傷所在的這家鬥耆候,據說已經開始沒落了,就這樣一個勢力不大的商人貴族,在他來到這裡的五天時間裡,已經親眼見到兩個奴隸被宰殺了。
在這種環境下,每個奴隸都朝不保夕,說不定明天一早,自己就被拉出去宰了,然後被煮熟或者做成烤肉、醃肉吃掉。
長期的恐懼,高強度的勞動和營養不良,讓他們精神麻木,個個如行屍走肉一般,像眇老和烏鼬這種還能保持個性的,都是心性極為堅韌之人。
“一定要儘快想到脫困之法!”
聶傷整理著身下的草墊,心情更加急迫。
他這裡是圉棚裡唯一一塊沒有矢尿的地方,自從他佔據這裡以後,沒人敢在此處排~洩。除了拼死守護自己領地的原因外,更重要的是其他奴隸都忌憚他的貴族身份。
雖然只是個不起眼的小國貴族,但是聶傷的家族血緣卻能一直追溯到神農炎帝。
這是個無比看重血統的時代,在出身低下的奴隸眼中,貴族都是上古聖王的後裔,他們有神靈護佑,只有貴族才能傷害貴族,低賤之人的手沾染了貴族血液,會遭受神罰。
奴隸們都知道聶傷的身份,他們對貴族的敬畏深入骨髓,更何況是已經被神話的神農氏的後人,哪怕聶傷已經淪落成了賤奴,也不敢辱他太甚,就連圉霸烏鼬也不敢輕易對他動手。
然而,在自詡天帝子孫的商人看來,他的血脈也不過如此,既然做了奴隸,就是牲畜,唯一的特殊之處在於他是一頭貴重的牲畜,捨不得隨便宰殺,要留在重要儀式上獻給神。
“按理說,一般的家祭應該不會獻祭我吧?但是誰又說得準呢?”
貴族心思難測,死與不死全在他們的一念之間,價值再高也不過是頭牲畜而已,說不定哪個貴族看他不順眼或者太順眼,隨口命人宰了取樂。
處境如此險惡,活著也是一種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