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一路日夜策馬前行,在貴州與事先等候的潁國公傅友德(我知道傅大將軍是明朝赫赫有名的開國功臣,著名將領。史書有“少驍勇,善騎射”的評價)率領的一路軍馬匯合,隨即自貴州進入了雲南。一路前行,漸漸山高路險,河流湍急,壑溝兩側原始森林遮天蔽日,雲霧繚繞,滂沱的河水經山川峽谷湍流而下。走了數十天,逾是山峻路險,這天已是近夜半時分,終於趕到雲南定邊城,往前行進不及半里,遠遠已見城樓上角燈高挑,刀槍明亮、戒備森嚴。城下在黑濛濛的夜裡老遠只見有著隱隱的燈火,清冷的月光下,一面繡有“沐”字的軍旗幟在夜風裡獵獵作響。
三保道:“王爺,你看,沐王爺軍營!”。我們大隊軍馬飛馬馳近,只見一片蒿草叢生的緩坡上駐紮有軍營,這片緩坡地勢平緩,視野開闊,我們才發現城下相隔數十里是兩大軍營,駐紮對峙,雙方的戰旗都在寒風裡獵獵作響。雖並無交戰,但一種緊張的氛圍卻瀰漫著寂寂夜空。
夜色如墨,接到通報,早已有一位內穿鐵甲、外披紅袍、頭戴銅盔、腰掛雙刀的行步間已透出赫赫威嚴的將軍模樣的將領帶兵幾步搶出軍營門口迎接,一見到傅友德將軍和朱棣無比的親熱,原來此人赫然正是西平候沐英。
西平候沐英對三保和劉山他早已熟悉,隨後看到我,他愣了一下,他的眼光儒雅溫潤,如同溫煦暖陽。朱棣笑了一下道:“這位姑娘叫小玉,十幾年前戰爭逃難與父母走失,路上相遇,我們就收留一路同行了。”
“哦?”他的眼睛笑起來,他最先的肅殺瞬間化為拂面的笑意如水波盪開,言語間更是充滿溫暖,“玉姑娘,數十年前,我也是父母盡失,幸遇得當今聖上於兵荒馬亂之中收留於我,才有我的今日”。
我趕緊行了一禮,道:“小玉早已仰慕王爺金戈鐵馬,浴血英豪,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哪裡、哪裡。”沐王爺只是微微笑道,“玉姑娘誇獎,那只是徒有虛名而已。”
“汪、汪”我背上的小土驚醒,叫了兩聲,沐王爺又愣了一下,我趕緊道:“這是我流浪時揀的一條流浪狗。驚擾了王爺。”
沐王爺穩穩地笑道:“姑娘言重了,戰爭讓人無家可歸,讓狗也無家可歸呀。”他說完,眾人都笑起來。
他說著,便伸手左右與傅友德將軍、朱棣三人雙手緊握,三人並肩攜手進入營門,我們跟於身後。西平候沐英看來不僅能征善戰,而且為人謹言慎行,謙和沉靜,但又散發出一種軍威,談笑間卻讓人有一種如沐春風的溫煦,怪不得他雖居高位,卻仍頗得將士愛戴。
營內數十將領已肅立兩旁,沐英一一介紹,只見個個身披戰甲,威武赦赦。其中有幾位年輕少將尤其英姿颯爽,意外奪目。有一位面如冠玉、英少帥氣的少將原來竟是沐王爺的大兒子沐春,還有一位面板異常白皙、身著青色鱗甲的少將顯得尤為突出,他額頭高廣平闊,眼正鼻直,兩唇緊閉成線,兩眼精光閃閃,面板極是白皙如雪,儀表極為軒昂不凡,彷彿是西域人士,有著說不出的傲氣和自負。沐王英介紹道叫冷成寧,是三年前投奔而來的戰難孤兒,西域人(果然是西域人士)。沐英又說道曾經的“摩沙勒寨”一戰,冷副帥英勇殺敵,跟隨都督同知甯正衝鋒陷陣,所向披靡,年少英為。他言語中不自覺流露出自心底的一種愛護,彷彿如親子一般的口氣。
傅友德將軍不禁頷首道:“我早聽說三個月前,西南地區麓川宣慰使思倫發便因為摩沙勒寨的首領普賜歸順明帝國而不再依附麓川,遂發兵攻打馬龍他郎甸下屬的摩沙勒寨。沐王爺便派遣都督甯正率兵支援,一舉斬首一千五百餘敵將,大勝而歸!”
西平侯沐英點點頭道:“雖然上次會戰麓川,思倫發戰敗,但思倫發並不屈服,他逃回領地後幾欲報仇。這次思倫發全國動員,率領大軍號稱三十萬、戰象一百餘頭來進攻定邊。其聲勢浩大、兵容強盛,所過之處,附近各土司蠻部都不敢觸其兵鋒,紛紛持觀望態度,不少蠻部更生二心。思倫發這次不僅僅是為了報摩沙勒寨之仇,他不惜發全國之兵,舉全國之力,想一舉擊潰我軍兵力,藉機盤桓雲南。因此我們這次出兵不同則已,一同必要將其徹底攻潰,以除後患!(眾將紛紛點頭)接報後,我連夜挑選驍勇精銳二萬人,晝夜兼行十五日趕赴到此,並在麓川軍營對面設立營寨工事與其對峙。此時又幸得燕王爺與候爺領旨及時前來助我一臂之力!”
朱棣道:“叛軍如此勢眾,在如此險惡的局勢,西平候卻仍能堅守,令人佩服。”
沐英謙遜道:“燕王爺過譽了,若非燕王爺和傅大將軍親率援軍前來反叛,下官縱有經天緯地之才也難奈”。
傅大將軍一笑。
沐英又接著道:“雲南偏僻蠻荒,地少平原,山險水湍,毒蟲煙障,當地人沒有別的運輸工具,平時駝貨運物、穿越密林險溝多用大象,大象身高皮厚,騎兵幾乎沒有作用,大部分的軍事行動要靠步兵。只是目前還尚未摸清敵情,正準備今夜進行一次突襲。”
朱棣點點頭。
因一路行軍山高水長,艱險跋涉,將兵們早已都飢腸漉漉,沐王爺早已命人呈上大鍋飯菜,軍中飲食簡單,增援的將卒們都席地而食。
飯後,大軍主帥營帳內,早已燃起熊熊牛油燭火,沐英同朱棣還有傅友德將軍低聲商議。眼見帳外更是夜色如墨,不覺子時剛到,大堂下,諸將已全部召集帳中濟濟一堂,然後三大主帥穩穩坐下,西平候據中而坐,神色剛毅沉穩,燕王居左,傅友德將軍居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