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見識過郢王府的王者之氣,但這軍候府格外讓人感到氣勢磅礴,只見宅邸寬大深邃,四通八達,軒昂壯麗,處處雕棟畫梁,紅亭碧沼,花木山石,蓊蔚洇潤,一步一景,極其奢華。
進入正堂,早有內侍打起珠玉垂簾。一進屋,迎面一陣冰涼清爽的風撲面而來,瞬間熾熱消失一半。原來一個碩大的風車在大堂內徐徐扇風,數大塊冰磚閃著溜溜冰光,散發著涼氣,抬頭迎面先見一個赤金九龍青地大匾,匾上寫著斗大三個字,是“平定堂”;後有一行小字:“某年月日書賜平定公”,一幅雲龍出海的潑墨大畫從匾下高懸直下,格外奪目,下設大紫檀雕螭案上設著三尺多高青綠古銅鼎,一邊是鏨金彝,一邊是玻璃盆。地下兩溜十六張楠木圈椅。又有一副對聯,乃是烏木聯牌鑲著鏨金字跡,字跡繁雜,我一字不識。廳內獸皮鋪地,各式兵刃靠牆排列齊整,虎勢威威,撲眼軍威。最顯眼的是牆壁還懸有一把雨龍寶劍,劍鞘金銀雕鏤,寶石鑲嵌,劍不曾出鞘,鋒芒已現。
輕紗薄裙似水中仙子般飄逸的侍女們呈上湃在清甜井水中的各色新鮮瓜果,澄澈如冰的琉璃攢心水晶盤裡盛著各色水果,一路是乾旱缺水,我一看到水晶盤中碧綠的西瓜我反應了好一陣子才反應過來明朝還有這種瓜果。堂內冰氣氤氳,紗裙飄飄,使人頓時如同在蓬萊仙境。坐於堂內,可見珠簾擺動外的堂前,那烈日下碧綠的高府院牆脊樑的琉璃瓦在陽光下閃閃發光。簡直就是裡外冰火兩重天。
朱棣並沒有落座,他昂首背手觀看著正堂之上高懸的畫畫中波濤洶湧、巨龍在雲霧海潮中隱現的大幅水墨畫,道:“數年未見候爺,候爺仍如當年健益。想當年候爺驍勇善戰,一路追隨父皇效命沙場,立下赫赫戰功而被父皇封‘永定侯’,食祿一千五百石,賜予永世丹書鐵券。”
候爺微微捻鬚含笑,道:“是啊,一晃數載,小王爺也從孩童長大成人,竟已是到了成親的年紀了。”
朱棣一笑坐下,女侍們已呈上一杯杯鮮紅如瑪瑙玉的西瓜果汁,琉璃杯捏在手中,冰涼透心,恍惚間感覺連日來的酷熱彷彿如昨日煙雲消散而盡。
侍女內侍盡數退去。候爺微笑道:“燕王爺又是奉旨出京吧?竟然路過此地,還記得來看看老夫呢。”
朱棣臉上現出笑容,微微點頭,然後道:“想小王最初參戰還是候爺護衛著上陣,候爺跟隨父皇身經百戰,戰功昭昭,父皇至今偶爾想起仍會與我們念念不忘。”
候爺擺擺手,含笑道:“唉,當年勇不再提,現在是靠燕王你們年輕人打天下了。”
朱棣輕輕啜了一口杯中的汁水,道:“候爺的智勇雙全乃是父皇經常教導我們要學習的。”
他又沉吟了一下道:“十餘載沒見到候爺,一見到候爺,我又突的想起了父皇在我們常常提起建朝前後的幾場生死尤關的大戰。”候爺不由微微一笑。
朱棣道:“候爺是否還記得,至正二十年五月,陳友諒出兵攻佔太平,自稱皇帝,引兵東下,進犯應天,並派人約張士誠出兵,準備對我明軍東西夾擊,父皇決定實行戰功略轉移,把主力從東面調回,與陳友諒、張士誠決一雌雄,他命令諸將各自領兵埋伏在應天內外各要地點,然後派人詐降,報陳友諒引到埋伏圈裡來打。候爺帶領一支精兵埋伏在南門外,等陳友諒來到江邊龍灣,即衝殺出去,同諸路伏兵內外夾擊,一舉擊潰了陳友諒,那次大戰殲滅了大批敵軍,生俘七千餘人,還繳獲幾百艘戰船。陳友諒乘船僥倖機逃脫,候爺率大軍緊追不捨,收復了太平,攻佔了安慶!”候爺聽著眯著雙眼,不自禁微微點頭。
朱棣接著道:“至元二十三年,潘陽湖一戰。候爺跟隨父皇帶兵渡江北上安豐,父皇親自帶兵迎擊陳友諒發動的大規模進攻。第一天激戰,候爺便身先士卒,指揮將士勇敢拼殺,一舉擊潰陳友諒的先鋒部隊,殲敵一千五百人,繳獲鉅艦一艘,使軍威大振,陳友諒的軍隊拼死抵抗,候爺的戰船著火焚燒起來,候爺奮不顧身地撲滅了熊熊大火,繼續堅持戰鬥,從險境中逃脫出來,為父皇全力對付陳友諒、取得鄱陽湖戰役的勝利建立了巨大的功勳。這次戰役使陳友諒的六十萬大軍全部被殲滅,陳友諒的勢力遭到毀滅性的打擊。戰役結束後,候爺返回西線,又奉父皇之命追殲陳友諒的殘餘勢力,繼而佔領了湖廣的大片地區。”
大廳裡冰氣繚繞。我們都聽得如臨其境。王爺也不覺慷慨激昂,臉上不由流溢位唯我獨尊的表情,“至正二十六年,候爺又奉父皇之命,揮師高郵,殲滅城中守敵,繳獲大批馬匹和糧食。接著又移師北攻淮安,擊破張士誠部將徐義的水軍,淮安守將梅思祖開城迎降,並獻出所轄的四個州。候爺乘勝進兵興化,轉攻安豐,俘獲元將忻都。元軍見安豐失陷,出兵進攻徐州,候爺帶兵迎擊,俘獲萬餘人,元軍大敗而逃。張士誠的勢力也迅速潰敗。”
我心裡激起一陣強烈的震憾,雄雄戰火好象就燃在眼前。
“大明國建立,洪武元年,奉父皇之命,揮兵北上,太原一戰候爺親自帶兵偷襲,與常將軍遙相呼應,一舉擊敗擴廊貼木兒,擴廊貼木兒潰逃,明軍乘勢攻佔大同,山西諸地很快得到平定。”
朱棣的聲音繼續說:“候爺身為將帥,勇冠三軍,不論將士還是兵卒跟於候爺身後,就是刀山火海也絕不退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