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後幾日,府中仍很混亂,似乎上上下下都還未從這驚天劇變中適應過來,人人臉上仍帶著惶恐之色,藥爺終日守在府內給世子用藥。郢王爺強忍悲痛堅留我們憩息幾日,暫住於府中,我百無聊耐,心中煩憂,卻不知從何說起,我不覺一想起郢王的悲痛就心中鬱悶,再想起那日那雙死不瞑目的眼睛,愈是煩亂,不覺心灰意冷,自己也做夢都沒想到一個人會眼睜睜的死在我的面前,況且還是因我而死。只有小土和漸好的世子玩的不亦樂乎。我不禁又想起,小土一向非常乖巧,那天卻狂吠不止,是不是當時已經嗅到異樣的味道,所以當時怎麼制止它都仍然叫喚不止?正在恢復的世子尤其喜歡小土,終日與小土玩耍,晚上還要抱著小土才肯入睡。
這日清晨的王府薄霧縈繞,我一樣起得很早,獨自走在裡,也無人理我,府內繁雜開著的春花如同王府這幾日的紛紛亂亂,亂開一氣,人人心中慌亂而無人打理。我不覺走過富麗錯綜的庭院,穿出一道長長的曲曲折折的朱漆彩繪迴廊,竟然後面有一片荷葉密密的湖水,一曲歪斜的板橋曲折通向湖中央的一個八角琉璃瓦亭閣,亭閣的尖頂的圓球在晨曦裡金光閃爍,亭閣俏翹飛簷,各垂下八個小銅鈴,在風中叮叮作響。有幾個輕紗侍女從湖邊走過,原來這是王府後湖。
清晨湖面水氣氤氳間,碧荷深翠淺綠,別有一番景色。我踱過板橋,獨自坐在亭閣裡的一雕花鏤朵的閣椅上,我扶欄觀望,湖面上碧波盪漾,新荷一片,幽香陣陣。微風拂來,荷葉翩翩,波光搖動,宛如畫中一般。幾絲長髮拂上我的臉,我撐頭倚欄,心中一片陰霾。突然一個聲音從耳邊響起:“一大早,玉姑娘怎麼在這兒?”
我抬頭一看,身形頎長,站在那兒就總是自帶冷氣,箭袖短衫,手中正手持一把寶劍,顯然是來練劍的,面含微笑,是燕王朱棣。我連忙站起來,施了一禮,道:“少爺。”
他微微一點頭,微微笑道:“玉姑娘救了世子一命,應該感到高興,為什麼連日來仍心事重重?”我聽了,心中愈是沉重萬鈞,不覺嘆了口氣。
他收劍站在我身旁道:“玉姑娘那日講的每人每個手指上的指紋都是唯一的是真的嗎?”他問。
我點點頭。
他迎向湖面而立,湖風吹來,他道:“我只知道刑部破案有滴血認親,卻還不知道這種方法。”
我心中愈是嘆了口氣,不覺更是煩亂。是的,滴血認親是古代親子鑑定的方法,當然不能與DNA親子鑑定同日而語,但還是有一點科學道理的。而指紋鑑定也是二十一世紀的破案常用的技術,可在科技不發達的封建社會破案卻無從用起,我知道當時幸虧是朱棣宣稱我是刑部按察,先有個震懾力在前面,否則我直接冒險一試,根本是不可能有人信的。
我又坐下,撐著頭慢慢道:“我也是浪跡江湖時,聽江湖俠客異人說的。當時若不是你說我是刑部巡按,那侍女畢竟心虛,所以險中求勝,冒險一試,才破了此案。否則真的是不僅世子身死,藥爺一世的名譽還有多少內侍命都保不住了。”
身邊的人點點頭,過了一會兒道:“側王妃身死,徒遭此變,五弟理智略微失常,這也是人之常情,側王妃妒心害人是罪有應得,玉姑娘不必掛在心頭。”
我一聽驚訝的望著他,他的雙眸正望著我,極其清澈淨純,深遂卻蘊著暖意,原來他竟然看出我的鬱結,我一時無言,便點點頭。
他又靜靜地道:“世上的對錯,不害人就是對的,如果你不斷破此案,那藥爺和世子都要枉死,不僅好人枉死,而且害人者繼續為虎作悵,以後這郢王府還不知會枉死多少人,那這郢王府也就永無寧日了。讓害人者死,讓受害者活,這才是真正的世道!”
咦?讓害人的受到應有的懲罰,讓好人不受冤枉,這才是真正的世道,對啊,伸張正義,這不正是我們在警校學的一貫的職業宗旨嗎?說簡單點,就是行走江湖,就要行俠仗義。我不禁對身邊的這個大明朝的四皇子以後的歷史書上的暴戾的明成祖刮目相看,沒想到他竟有這樣的鮮明的善惡觀點,一陣河面的清風吹來,我不禁清心氣爽,心中陰霾不禁盡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