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是上午剛開的會議,訊息洩露了?”
這個念頭在孟聚腦中一閃而逝,但很快被他否定了。上午的會議,參加的人文先生、王北星和劉胖子,都是自己的親信來著。如果說他們都信不過,那就真沒什麼能信得過的人了。王北星和文先生都清楚事情輕重,不會亂說話,唯一擔心的是劉胖子,這傢伙萬一喝多了說漏了嘴——不過這也不可能,現在劉胖子還在自己府中,還沒有機會出去喝酒呢!
“請江都督稍等吧,我就過去。”
孟聚進去的時候,江海正端坐在會客廳的椅子上,神色平靜,見到孟聚,他從容起身行禮:“末將參見主公!”
“江都督免禮了吧。”孟聚打量著江海,從部下從容而平靜的表情中,他找不到半點忐忑不安的痕跡——這不象一個內心有鬼的人啊。
看到江海如此平靜,孟聚反倒自己狐疑起來了:自己是不是猜錯了好人?
“江都督,我這邊也很忙,這樣,我給你一刻鐘功夫,夠了吧?”
江海微微欠身:“半刻鐘功夫就夠了。末將此次來,還是是為南下遷徙流民這件事來的。”
“還是這件事啊——江海啊,我上次就說了,大本營現在也拿不出糧秣錢財來,這件事,你們冀州得自己想辦法才是。”
“是,遵照主公您上次的指示,末將想辦法籌集了一批錢糧糧秣,現在向主公彙報來了:到昨天為止,我們共籌集到糧食五千三百六十五石,銀子四萬一千五百二十一兩,布匹、絲綢三千多匹,牛馬驢騾等各式牲畜兩千二百多頭,運送物資的車輛兩千餘架。。。還有其他各式繁雜物品,數量暫時還沒統計完畢,只能下次再向主公您彙報了。”
孟聚心下一驚,他肅容道:“江海,這麼多的糧秣錢糧,你們是從哪裡弄來的?”
“末將想辦法籌集來的。。。”
“哪裡籌來的?!你說!”
江海嘆了口氣,他一副被孟聚逼得沒辦法才坦白的樣子:“這件事,末將本來是不想讓主公您知道的。以免您因此煩心。。。”
“你少廢話!難道說,前些日子裡,兗州那邊的事情。。。”
“是。為了籌措軍資,末將只能擅作主張,因糧於敵了。”
一陣令人難堪的寂靜,江海這樣痛痛快快地主動承認了事情,孟聚反倒不知道該如何問下去了,過了好一陣,他才說:“我軍嚴禁私掠平民,這點。江都督你不清楚嗎?”
江海一揚劍眉,詫異地說:“主公,末將並沒有在我軍轄區行動啊,我們這邊的老百姓,末將可是一個也沒動啊!而朝廷是我們的敵人,削弱敵人,壯大我軍,末將以為,這是值得鼓勵的事。並不算違背軍紀。”
孟聚很想說朝廷那邊的老百姓也不能亂動,話沒出口。他就自己吞了下去——這方面,他自己也真沒什麼資格來訓人。上次率軍北上時候,在歸途中,自己就縱兵大掠了兩座城池,這方面,自己還真沒資格來指責江海違背軍紀。
孟聚想來想去,也只能抓住江海擅自行動這條來發揮了:“江都督,一旅兵馬調動,須經參文處稽核和批准。你未經允許,擅自行動。。。”
江海彬彬有禮地打斷了孟聚:“抱歉,主公,末將並非擅自而為的,而是請示過主公您的。”
孟聚忍不住喝道:“江海,你昏頭了吧?我何時批准你們去兗州殺人越貨了?”
江海認真地說:“主公,上次末將向您呈文。請求調撥糧秣錢財來支援招攬流民之事,您批覆是讓‘冀州方面自行籌措糧秣錢財,一應事務,江都督全權做主。不必報我’。
還有,上次末將當面向您請示的時候,您也是這麼說的,也同意了末將可以自由全權籌措軍資。那次,文先生也是在場的,不信,您可以召他來問?”
孟聚簡直氣急敗壞了:“沒錯,招攬流民的事,我讓你自己做主了,但我哪裡批准你進兗州去殺人越貨了?”
“啊,這是末將愚鈍,理解錯主公意思了,只是那時末將想來想去,要在短時間裡籌到大批糧秣和錢糧,除了搶劫以外,還真沒有什麼好辦法了。。。既然主公說讓末將全權做主,那末將就真的斗膽做主了。好在幾次行動都是收穫不淺,傷亡也很少,這也是上託主公洪福,下賴將士用命了。
既然主公覺得這樣不妥,那末將就此停手也就是了。但有件事,末將還是得向主公您彙報的,前段時間,我們冀州雖然籌集了一部分糧秣,但如果要應付數萬人規模的流民湧入,這點儲備還是遠遠不夠,缺口部分,末將斗膽敢請主公必須加以考慮。”
孟聚盯著江海,只覺事情棘手無比。
在孟聚料想中,事情應是這樣的:王北星和劉真經過周密調查,拿到了江海和部下九十一旅犯案的確鑿證據,然後自己召來江海,當眾嚴辭追問他事情真相,但江海一意抵賴狡辯,堅決不肯承認。最後,自己當場拿出了證據,當眾展示,鐵證如山之下,江海無從抵賴,只能坦承罪行。親眼目睹這一過程,眾將們皆是義憤填膺,齊聲皆說江海賊子作惡多端還欺瞞主公,該殺!於是自己順應眾議,就此處分了江海,將他撤職、降職甚至更狠一點,乾脆把他行了軍法,這都是順理成章、水到渠成的事情。
孟聚沒想到的是,根本不用自己逼問,江海就會主動向自己彙報了事情。在他口中,兗州的案子根本不是一樁罪行,而只是一件普通的日常工作而已,九十一旅搶劫了多少銀兩牲畜,就跟在冀州開墾了多少畝荒田沒啥兩樣。
他這種坦誠而毫無遮掩地態度,反倒讓孟聚手足無措起來。自己能拿他怎麼樣呢?江海毫不抵賴,自己都承認了,目的是為了籌措軍資,他的錯,錯就在領會錯孟聚的用意了。
那,自己該怎麼處置這件事呢?
一時間,孟聚還真有點躊躇難決了。本來,“江海擅自出兵,殺掠無辜,掠奪民財,民憤鼎盛,敗壞軍紀,罪應當誅!”——這罪名擺出來,江海有十個腦袋都要砍掉了,誰都沒辦法救他,但江海這樣主動承認之後,事情的性質就完全變了。
“為了給大本營籌措軍資,江都督不惜甘冒巨險,帶領少數兵馬喬裝深潛敵境,巧施妙計,連破數城,為我軍掙回了大筆錢財。”
只要目的是好的,那即使手段過分一點,那也是完全可以原諒的。孟聚可以想象,在不少人看來,江海的行為非但無過,還有功於東平軍呢。雖然他違反軍紀搶劫民財,但他搶的是朝廷那邊的人,對東平軍並無損害,倘若孟聚為此處罰江海——那時候,肯定有不少人會為江海鳴冤的,覺得孟聚處置不當,那叫“自毀長城”啊。
“再怎麼說,江都督他也是為了完成主公下達的任務啊,他這樣做,完全是為了咱們東平軍的大業啊!如果處分了江都督,下次,誰還再肯為咱們東平軍賣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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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位讀者,本週只有一更了。這幾天豬碰到的事情太多,有點疲憊,精神不佳,實在完不成任務了,容豬以後補上吧。抱歉,抱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