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中秋佳節在即,金秋本是每年最高興的時節,豐收就在眼前。
可今年從北方來的風中卻夾在令人不安的焦躁。
不少百姓都開始悄悄往山上運糧存糧,萬一情況不對就往山上跑避難。
也有些有關係,有能力的人家已舉家往南走,或去蜀中避難,不願留在長江沿岸。
種種動作讓長江沿岸充滿不安的氣息,平日多數人還默契緘口,可很多事是根本沒法壓住的,心中的恐懼更是如此,即便裝得再不在乎,田間地頭勞作之後的一句“周軍到哪了”,勾欄酒肆之間“史從雲”三個字開頭的討論,瞬間就會勾起人們心底最大的不安。
即便朝廷也無力阻止,因為南唐朝廷更加恐懼,朝廷之中人心惶惶,文武百官束手無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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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山佛寺,李從嘉身著素色服,虔誠禮拜之後與端坐古井無波,面色淡然的住持高僧討論佛理。
說起北面的種種惶恐不安之事,大師依舊一臉淡然,言語中彷彿看透世間紛爭,也不懼一江之隔的兵禍戰亂,讓他心裡頗多感慨,高僧不愧是高僧,淡薄於世,想必很多事情都看開了,他卻做不到那樣。
這幾天北面戰事噩耗頻傳,每天都有不好的訊息從大江北面傳來,他聽了好多幾晚都睡不著覺,有時候還夢見那個沒見過面,只知道比他還小一兩歲,殺人如麻,聲名赫赫的史從雲率百萬虎狼之師,橫渡大江,把金陵城殺得血流成河。
畢竟以他的經歷,實在無法想象和他差不多年紀的史從雲是如何做到這些事的。
“大師不愧世外高人,吾就有很多事拋不開,好些時候告誡自己,不必瞎操心去憂擾,得一時清明,可一聽北面的訊息,往往又心中煩躁驚懼,難以抑制.......”李從嘉搖搖頭。
老僧道:“蓋因我等是化外之人,施主塵緣未盡也不必強求,許多事是緣分未到。”
李從嘉點點頭,覺得心裡多了很多感悟,大師說話總是令他頗多感悟。
又談論了一會兒佛經中的典故,李從嘉這才拜別。
出了鐘山寺院,頓覺一身清爽,心中憂懼也去不少。
外面會客廳中,十幾名帶刀侍衛守在門外,兩個清麗丫頭正陪著自己傾國傾城的愛妻等候在那,見他出來愛妻笑面如花,起身迎上來。
他拉著愛妻的手往外走,兩人才成婚一年不到,真是濃情蜜意的時候。
愛妻名叫周娥皇,是本國大臣周宗長女。
他是本是唐國國君第六子,封鄭王。
父皇與岳父同平章事兼侍中周宗關係很好,就讓他取周宗長女周娥皇,也就是他如今的王妃。
父皇對周娥皇很滿意,原本他們該在前年完婚,父皇要親自為他們主婚,結果那時真是史從雲在蜀地連戰連捷,打得蜀國接連派使者到江南陳述利害,表明王景和史從雲多不好對付。
蜀國若亡,接下來就該是他們周國。
一開始朝中大臣都覺得作壁上觀就成,結果史從雲大得太快,太厲害,讓父皇李璟有些不安,開始猶豫,便沒時間給他們主持婚事,推到去年春天。
結果去年春天,史從雲在正陽一役,擊敗本國三萬大軍,陣斬大將劉彥貞,兵至盛唐,朝堂上下惶恐,父皇也很慌張,他們的婚事又推遲到去年冬天,林仁肇、劉仁贍、朱元等人逐漸扭轉戰局之後,父皇才抽空為他們主持了婚禮。
因為史從雲的緣故,他的婚禮一直推遲了一年半,他自此記住了這人,加上之後的種種兇名,在這兩年來更是在國中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
午後,他走得有些累,停在鐘山半亭中休息,從此地遠望,還能看到遠處的滾滾長江。
鐘山位於金陵城東,大江南面,山中多佛寺道觀。
李從嘉對鐘山情有獨鍾,他喜歡到山上縱情山水,與眾多高僧坐而論道,閒情逸致,淡薄名利。
當然,他這樣不全是性格所致,還有不得已之處。
正當他想著,愛妻過來,用手帕為他擦去額頭的汗珠,方才才走了一小段路,他潔白的額頭已經滿是細密汗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