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病倒,史從雲並不知道,他在壽州城外聽到的戰報是南唐的一個節度使許文稹率三千人在陣前向周軍投降。
史從雲自然很高興,一面派那個歷經戰火會說話的傳令兵去向淮北的官家彙報,一面把許文稹及其投降的部下三千人調到壽州這邊來。
這樣做的目的倒不是想讓他們來打仗,也不盼著他們能攻下壽州城,主要是給劉仁贍來點精神打擊,讓他知道救援壽州無望。
另一邊,兩萬多原本在壽州城下建造攻城器械的工匠民夫都被史從雲派往北面,負責為各軍修築塹壕工事,逐步往前推進,縮小對朱元大軍的包圍圈。
他心裡有了數,壽州不可能靠著強攻打下來,那留著這麼多工匠民夫也是浪費,不如去北面修戰壕。
眾多塹壕堡壘在紫金山東面逐漸建成,不斷往北推進,壓縮淮河邊上的南唐軍生存空間。
南唐軍組織過兩次大規模反撲,但野戰尚且不是周軍對手,如今周軍憑藉深溝高壘,讓他們打攻堅更是毫無勝算,反撲損失不小,卻都徒勞無功,丟下一地屍體後被迫撤退。
斷絕補給後,南唐軍處境更加艱難,每天都有不少人冒著被斬首的風險逃出大營來投降,史從雲特意給李重進交代了,投降的要善待,給還沒投降的做個表率。
同時每天讓投降計程車兵去南唐大營前百步處,高聲勸勸沒投降的,告訴他們在這邊平安無事。
當然,他是大帥,大帥就要有大帥的排面,不能事無鉅細都去插手。
大概給李重進交代個意思,具體如何做,如何處理,讓他們那堆將領自己去動腦子就成。
圍困六天之後,周軍的前沿堡壘已經修到距離南唐大營只有一里地的地方,這樣的距離南唐軍已在周軍眼皮底下,就是睡也睡不安穩了。
史從雲已經回壽州城下,每天都不斷有人來向他彙報北面情況。
他倒是盼著南唐軍能趕快投降,倒不是怕他們反撲,而是怕起瘟疫。
歷史上金軍圍困汴梁,最後是裡面的人自己開城投降的,不是守不住,而是城裡瘟疫橫生,每天死的人數不勝數,瘟疫比金軍還可怕。
很多人堆聚在一起,吃喝拉撒都在那,衛生條件無法保障,很容易就會引發瘟疫,這種事十分常見。
瘟疫殺人可比人殺人有效率多了。
到三月中旬,也有些北面的軍官私下寫信來跟他說覺得馭浪直都虞侯李處耘的手段有些過了。
李處耘把許多在塗山戰死的南唐士兵頭顱砍下來,用麻繩串起來掛在船舷上嚇唬南唐士兵,打擊敵人心裡。
有不少官員和將領向他私下寫信,覺得這做法有些過火。無論如何南唐士兵也是保家衛國戰死的,再說死者為大,也用不著如此,這樣的做法和蠻夷有什麼區別?
史從雲在壽州大營看了這些信,心裡很欣慰,五代將士中有人能提出這樣的問題,史從雲還是感到高興的,說明至少到了現在,歷經幾十年的紛亂和廝殺,理智和文明在逐漸迴歸,有些人已經懼怕永無止境的殺戮,意識到不能再這麼下去了。
史從雲對李處耘比較瞭解,李處耘算得上是五代宋初他最瞭解的名將之一,因為這個人很擅長搞心理戰,也是個矛盾的人物,所以看史書時多關注幾眼。
對李處耘而言,拿人頭嚇人算輕的,他曾經為嚇唬敵人,讓部下從俘虜裡挑出十個最胖的,煮了分食。把剩下的俘虜人放回去,讓他們把宋軍專吃人的訊息帶回去,直接把城中敵人嚇得不戰自潰,就這麼拿下了堅城。
看他作為簡直就是魔王。
可偏偏李處耘這人對百姓卻格外的好,所到之處各種政策都偏著百姓,對民間疾苦十分了解。
他鬱鬱而終也是因為慕容延釗放縱部下士兵殘害百姓,他看不下去,親手處理那些士兵,導致與其交惡,最終北宋朝廷選擇保資歷更老的慕容延釗。
所以對於李處耘,史從雲覺得他不是那種能惡到哪來去的人。
只是這世上追求道義之人也要分兩種,一種功利主義,一種道德主義。
功利主義的人認為為了心中道義,什麼髒事累事都能幹,手段可以骯髒,只要永遠有利於心中的道義。
道德主義則認為手段也必須符合道義,從始至終都要符合心中的道義,否則寧願不去做。
李處耘顯然是屬於功利主義那一類人物,不太在乎名聲和手段。
史從雲讓閭丘仲卿回信稱讚了那些向他提出問題的人,不過也沒讓人去斥責李處耘或制止其做法,因為確實有利於讓南唐軍士氣瓦解,早點投降能解決很多問題,防止很多壞事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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