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飛艇一定都是瘋了!”盧修恨恨地跺跺腳,就算踩到了堅實的地面上,還是無法打消那個瞬間對他強烈的衝擊。在商船降落期間,少年又親眼看到了另一架民用飛艇,也是如法炮製地自千米的高空俯衝下來,險而又險地鑽過石柱間的縫隙,鞦韆一般自湖面上低掠而過。隨著商船的的成功穿越,地面上的獵人們紛紛揮舞起武器和手中別的事物,叫好聲夾雜著刺耳的口哨響成一片。彷彿這樣危險的舉動是某種勇氣和榮耀的體現,值得被賦予掌聲與喝彩一般。
“沙漠之城的文化……果然是奇妙得緊!”陸盈盈雖然已經怕得臉色發白,但還是強撐著露出一個笑容來。古龍之牙是洛克拉克的標誌,在整個沙城中都有著超然的地位,這在從前只是女孩書本中一句簡單的話,直至今日才被她真切地感受到。
小團長早已紮好了自己的辮子,一邊在船員的授意下簽收過行李,一邊說道:“不是也沒有看上去那麼危險嘛。”
“那些傢伙可是突然放掉了氣艙一半的氣啊!”聶小洋指著頭頂上略顯乾癟的氣艙說,“再多放掉一些的話,這艘船就升不起來了吧。”
彼時的商船確實是這麼鑽過來的,飛空艇的高度比石刺的間隙要大上一些,只有讓氣艙癟下去才能順利透過。好在民用飛艇的氣艙內膽柔軟,這才能容許船員們如此大膽地作為。
“還真是亂來……”封漫雲的心跳也比平日裡快了三分,但他的嘴唇抿得辛苦,卻是激動而非害怕了。
“能來到這裡的商船,駕駛員幾乎都有獵人戰艦甚至軍方飛艇的駕駛經歷,就算開著笨拙的商船,做出這種動作也是小菜一碟。”特雷索爾安慰少年們道。
“一直這麼做下去,總是會死人的吧。”封塵擔憂地道。
“沒有那麼大的事故率,這裡可是新大陸獵人工會總部的所在,如果死掉太多人的話,總部一定會第一個發文禁止的。”幫著拖執行李的船員搭腔說,“在這根石柱上散架的,每年最多會有那麼三兩個倒黴鬼。”他望著少年們狐疑的目光,又訕訕地改口道,“也可能是每個月吧,不過誰關心呢,怕死的傢伙大可以從通行航線上降落,沒人會攔著他們。”
古龍種對於人類而言一直都是一種特殊的存在,一方面,它們擁有的天災級力量是人類生存的最大隱患,也是所有以狩獵為天職的冒險者們畢生最大的敵手;另一方面,它們的強大和神秘又能引起人類自精神深處的崇敬和膜拜,幾乎像是神明一般了。而在這個距離古龍種最近的城市裡,這種矛盾更像是空氣和陽光一樣無處不在。峰山龍的遺骸矗立在所有人抬眼便可瞧見的位置,像一柄天劫之劍懸在獵人們的心頭,只有用這種挑釁和抗爭的遊戲之行,才能讓人們從幾近窒息的威壓中,找回屬於自己的優越感和榮譽感。
和維持整個城市生存下去的勇氣相比,些許的犧牲也就隨它去了。
“古龍種……才沒有那麼可怕。”封塵咂咂嘴,嘟囔了一聲,與那茲其朝夕相處了六個月,讓他對真龍的生存方式徹底失去了神秘感。大傢伙一天中有大半時間都在睡覺,醒著的時候不是在擺弄霧氣和光線,就是戲耍一些周邊領地中的高階怪物們。怪物偶爾嘗一嘗封塵烹飪的飯食,連排洩物和人類的都沒有什麼兩樣。
“算了吧,可不是所有的人類都能像你一樣跟它們直接交流。”熊不二大大咧咧地道,卻又捂緊了嘴巴,悄悄地瞟了一眼幫著裝載行李的特雷索爾大師。
“什麼?”龍人工匠的聽力異於常人。
“沒什麼,這就是最後一箱了,我們走吧。”在紅髮龍人看不見的地方,秦水謠狠狠地瞪了大熊一眼,把繩子扔到僱傭來的食草龍背上。貓貓在怪物背頂給麻繩打了個結,靈巧地蜷進了一邊的箱子裡。
“我還有自己的事情,就不和你們一道了。”封漫雲在行李中找到了自己的木刀,連同一個不大的包裹掛在身上。
“誒?我們以為你在這裡會需要嚮導。”賈曉詫異地說。
“不了,這座城市對我並不算陌生。”封漫雲尋了個方向,轉身欲行。
“漫雲……”封塵在他的身後呼喊到,“你清楚我們落腳的地方,如果有什麼麻煩的話,至少不要一個人試著解決了。”
“我知道。”少年點點頭,投回一個感激的眼神。
…………
珍珠酒館的位置,無論是距離湖岸還是出城的拱門都不算太近。上好的地段都被高檔的酒家和宿店所佔據,留給這家髒亂的酒館的,也就只有在整個洛克拉克都排的上號的冷清街巷了。
“一杯麥酒。”封漫雲將行李放在吧檯上,從胸前摸出幾枚銅幣來。
酒保無言地打量了這個裝束奇特的小子一眼,搖搖頭,還是盛了一滿杯澄黃的酒液給他。無視了座位上幾個邋遢獵人的耳語,白衣少年猛地呷了一大口,臉頰上登時泛起了些許醺紅。藉著酒意,他又從衣兜裡掏出約莫二十枚銅幣,覆手一攤,推給面前的酒保。
“還需要什麼?小傢伙?”
“我要聯絡西戍部。”少年的聲音雖然不大,但也足夠讓在場耳尖的獵人們聽見了,小酒館裡瞬間響起了比方才更大的討論聲,這些聲音裡夾雜著陣陣嬉笑,偶爾還會有一兩個嘆息。
“想要聯絡獵人組織的話……你可找錯了地方。”酒保一聳肩,“你該去獵人工會才對。”
“試過了,”封漫雲木然地看了他一眼,“不過那些傢伙從來都不喜歡和工會聯絡得太過密切,我知道如果還有什麼辦法能找到他們的話,一定是這裡了。”
“我可幫不到什麼忙。”酒保為難地將銅幣推還給少年。
“早就沒有什麼西戍部了,”不等封漫雲進一步發問,一個明顯醉得太深的大漢舉起了手中的酒杯,“小東西,想要尋死的話到哪裡都有機會,不過去西戍部已經不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