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北順著艙道向下一層的入口疾行。
旗艦共有五層,地圖結構早在白北看過第一眼時便已經牢牢地記在了心裡。與莊暮分道揚鑣後,他便迫不及待地朝著選定的地方探索過去。老獵人手執的熒光棒發出清冷的光線,鬼火一般在甬道中飛速移動。他一邊奔行,一邊仔細地觀察著光線的大小——手杖有著類似比肯石的效果,能夠以光照大小指示太古科技產物的位置。但或許是自己距離異寶太近,熒光棒的精度又不夠,自從他上船以來,手杖的光亮甚至沒有過絲毫的變動。
看來這裡只能靠碰運氣了,他默默地想。旗艦內部的空間並不大,就算一間一間地找過去也總能找到,但是莊暮的存在如芒刺在背,遲則生變,他必須趕在對方之前將此行的目標拿到手中。
一路跳下了三層的船艙,他都順帶將已經鏽爛不堪的豎梯砍得稀碎,儘管知道這不能阻止那個邪笑的青年分毫,但還是抱著一種聊勝於無的心態。白北腰膝一沉,落在硬實的船板上。這裡已經是最底層了,相比上面的幾層光線更加黯淡,幾乎伸手不見五指,空氣也汙濁不堪,散發著令人煩躁的沉悶的氣息,或許已經有小半個艙室沉在地面以下了。不過相比空間緊張的上層,這裡的頂棚要高出很多,熒光棒的光芒甚至無法輕易覆蓋到天花板。而因為船是尖底的,在地板以下還有一層裝著沙石等重物的鬥艙,空間更是成倍的增加。僅僅這一層,就裝下了整個旗艦超過一半的各類貨物,要在這裡尋找一個形狀大小均不明的異寶,著實要花費一番工夫。白北辨認了一番方向,朝著距離自己最近的一間艙房走去。
還未走出幾米,白衣人便感覺到了一股異樣。浸淫獵場多年的獵人,有時只靠直覺就能分辨出危險的存在來。他頓住腳步,謹慎地關掉手上的熒光棒,黑暗中牆角的一處竟發出一簇微弱的光線。白北小心地近前,伸手一探,只覺得一股沼澤中溼冷的風灌進船艙裡,原來是艙壁在此處裂了個小口。不過附近的地板和牆面上沒有水浸的痕跡,估計這條裂縫是在擱淺後才出現的。
船壁的裂口有數尺長,最寬處僅有兩個拳頭並排大小,不過可以清晰地看見外面的景象,日光也能照進來些許。裂口的邊緣處沿木生著一片片藍蘚和叫不出名字的菌類。白北摸索了一番,只落得掌心滑膩膩的,並沒有什麼異常,不過他心中的危險感卻仍然揮之不去。老獵人左右看看,一路走來,船裡連個人類的屍骨都不見,更別提活物了,他自嘲地笑笑,把一切的疑神疑鬼都歸結到了在自己的探索之路上橫生枝節的莊暮身上。
“啪嗒”,水珠滴落的聲音從不遠處響起,水滴掉在地面上,在灰塵中滾動不已,滴溜溜地滾到了白北的腳下。面具男緩緩地蹲下身子去,手指下意識地碾起了一顆水珠。
“嘶——”一股灼痛感順著指尖清晰地傳來,獵人手臂一甩,趕忙在牆壁上將手指抹乾,他心中一駭,迅速地點亮熒光棒,高高地向頭頂舉起。
晦弱的冷光下,白北還是發現了它們。
頭頂一片窄小的天花板上,正擁擠著數之不盡的小蜘蛛,它們只有缽盂大,一個個倒掛在頂棚下,互相傾軋著爬來爬去。蛛群幾乎遍佈了燈光所及的每一寸天花板,用於固定身體的乳白色粘液被塗抹得到處都是,這些粘液阻隔了怪物的節肢與木板的摩擦聲,才讓行走在下方的白北直到此刻之前都一無所覺。
白北連忙想要捂住燈光,手卻硬生生地停下了,這些小蜘蛛在冷光的刺激下不見有什麼異動,或許是常年生活在陰暗的環境中,視力退化嚴重的原因。但它們說不定對聲音和震動的感知異常敏銳,好在自己一路走來時沒有弄出什麼聲響,否則以駭狩蛛一貫的兇性,迎接自己的蛛群就不會像現在這麼安靜了。
“駭狩蛛的變異種嗎……這些傢伙還真是在什麼環境裡都能存活。”白北暗自忖道。只憑船艙裂縫處傳來的一點微光,養活了一小片的苔蘚和菌類,居然也能令一個駭狩蛛族群勉強生存。活在這裡的駭狩蛛雖然比沼澤中常見的巨型蛛要小上數十倍,但它們的體型相比船艙的裂縫來還嫌太大,說不定這群怪物一輩子都沒有出過底艙一步。陽光、稀少的植物和蜘蛛,在這狹小的艙室中便形成了一個簡單而脆弱的生態,也算是一種不大不小的奇蹟了。
白北屏息凝氣,動作更加小心翼翼起來,生怕自己的呼吸和行步聲會惹來它們的注意。這些小蜘蛛的個頭雖然不大,但是毒性和一般的駭狩蛛比非但沒有減小,反而更烈上一些。方才的水珠便是不知從哪隻怪物口器中滴落的腐蝕性粘液,獵人接觸過毒液的手指,此刻已經連同指根都失去了知覺,頂棚下少說有六七十隻成年駭狩蛛,如果被蜂擁而上,就算是白北自忖也要折戟於此。
他環視四周,暗道還是暫時別惹這些性行兇狠的小傢伙,先去探索一番其它的倉庫,再做打算不遲。計議已定,白衣獵人緩緩地沿原路倒退,打算就此離開。
異變陡生。
一顆銀灰色的道具球從白北的視線死角處激射出來,在獵人面具下的瞳孔中急速放大。白北用手杖擋住頭臉,卻發現那道具球並不是朝著自己而來,而是衝著斜上方飛去。短暫的愣神工夫,道具就凌空炸開,在冷光中將周圍的空氣激發出一圈一圈扭曲的波紋。
“不!”噤聲多時的白衣男子失聲叫出來。
“嗡——!”音爆玉的威力在密閉空間中盡顯無疑,敏銳的聽覺在專門為其打造的道具下,反倒成了最大的弊端。天花板上的駭狩蛛乍一受到音浪的攻擊,紛紛頭腦空白,節肢痠軟,一個個噼裡啪啦地鬆開了把住木板的腿腳,朝著白北的頭頂墜去。
白衣男子暗叫不妙,反手將手杖插在腰間,急速拔出背上的太刀,刀光閃動之下,將面前的幾隻蜘蛛凌空劈碎,身體更迅速地朝著遠處退去。
還不待白北退出蛛群盤踞的區域,斜刺裡就迫不及待地衝出一個黑影,來人竟是絲毫不避下墜的駭狩蛛,就著背後披風的獵獵聲,徑直朝著白北攻了過去。面具男心下一沉,豐富的戰鬥經驗起了作用,狹長的太刀以極限的速度橫在了胸前,硬生生地擋住了來者沉重的一擊。
兩人在熒光下四目相對,對方也帶著全包圍的戰鬥鎧具,只有一雙眼睛透過面鎧的格柵半眯著望向自己。
“是你?”白北聲音虛廖地道。
他認出了來者的武器。
這是一把銃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