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暈眩中醒來的火龍,第一眼看到的只有一片濃重的黑霧。目不視物的焦躁讓他大吼了兩聲,怪物猛地扇動了幾下翅膀,遮蔽戰場的灰色濃霧急速地向四周散開。
看清了四周的雄火龍更加憤怒了,戰場中早已失去了他追逐的兩個爬蟲的身影,只剩下了一片狼藉的焦黑的土地。它吐掉口中已經變形的圓盾,不知是崩斷還是被拆下來的金屬絲也被丟在一旁。它想尋找到人類的血腥味,但是那味道卻被一種濃烈的奇異香氣所掩蓋。
染色玉的本職工作是追蹤和定位怪物所用,但是封塵卻每每將其用作逃命和吸引怪物的道具。那短暫的幾秒鐘內,隨著煙霧彈扔出去的,還有四顆染色玉,濃香的果粉朝著四個不同的方向飛去,讓雄火龍著實迷惑了很久。
不過怪物的天賦不會被這小小的道具所遮掩,仔細地辨認了一下,雄火龍便認準了兩個少年逃跑的方向。火龍雙翼一振,破開樹冠的屏障,再次飛到林地的上空,他追逐的赫然是去往河道的方向。
幾分鐘的時間,雄火龍就回到了剛剛扔下彩鳥屍體的溪流邊,它靈敏的嗅覺和眼睛能辨認出的蹤跡都顯示,兩隻獵物確實是在向著這個方向跑。它在河邊降落下來,這裡的血腥味更濃了,而且沒有向四周散開的痕跡,也就是說他們已經無路可逃了。
雄火龍有些興奮,喉嚨裡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除了進食和睡覺外,捕獵的樂趣就是這隻高傲的飛龍這輩子唯一的消遣了。它循著自己感知到的血腥味向前走,怪物的腳爪不但力量很大,控制力也很強,走在草石遍地的岸邊居然不會發出一點聲音。這也是它先前為什麼能繞過兩個獵人的感知,出現在他們背後的原因。
火龍的腳步突然停了下來。
因為它的面前,血腥味最濃的地方,正是剛剛自己棄之如敝履的彩鳥的屍體。就著幾分鐘的工夫,怪物屍體不知被什麼食腐的怪物給剖開了,內臟從腹腔裡被拖出來,像是被野獸撕扯過。熱騰騰的內臟上飛滿了蚊蠅,腔液和血水流了一地。
兩隻獵物到哪裡去了?順著他自己認定的道路,卻並沒有追上逃跑的少年,雄火龍第一次開始懷疑上了自己的嗅覺。它環顧四周,小獵人們的蹤跡就是在這裡消失的。怪物圍著彩鳥的屍體來回踱步,試圖找到兩隻爬蟲的去向,但是彩鳥身上的血腥氣遮蔽了大多數的氣味資訊,火龍銳利的眼神也難以透過密匝匝的樹林看到遠處的跡象。
怪物氣憤地用頭部將彩鳥的屍體使勁一推,死屍翻了個身落到水中,還連在身上的鳥腸被踩在火龍的腳下,“啪”的一聲崩斷。
“吼!”火龍不滿地怒吼了一聲,今天已經將盡了,怪物在飛往這方戰場和捕獵兩個人類身上已經浪費了太多的時間,如果沒有獵果的話,它今天也許就要餓肚子了。怪物不甘心地將目力開到最大,瞳仁自動合攏成一條豎線,不知道看見了什麼,怪物迴轉身體,順著河道的一側搜尋了下去,離開了這片空地。
“咳咳!”就在火龍奔離這片空地的同時,一顆腦袋就從彩鳥的腹腔裡鑽了出來,他三兩下浮出水面,大口地喘著氣。
留給少年們的時間太短,無論他們向哪裡跑,都只能瞬間被火龍抓住。封塵在生死間生出一股急智,居然去而復返地回到了最初和火龍相遇的河邊。
如何在嗅覺敏銳的怪物面前掩飾自己的血腥味呢?最好的辦法當然是用更大的血腥味蓋過去。小獵戶毫不遲疑地剖開怪物的肚皮,掏出裡面的內臟,和聶小洋兩個人鑽進了還冒著熱氣的肚皮中。
彩鳥的肚子並沒有想象的大,塞進兩個人已經顯得有些漲鼓了,見習獵人們不得不將身體蜷縮著,臉貼著臉胸貼著胸,相對而坐。獵人們用片手劍將彩鳥的肚皮固定住,只留一個小口觀察外面的情況。
不出所料,火龍並沒有對這個屍體起疑心,只是隨意地拱了它一下。屍體滾入河中,被清空了的肚子灌進了大量的河水,和怪物肚中殘留的體液和內臟攪成了一鍋粥。藏在彩鳥腹中的兩個少年幾乎是泡在這袋內臟粥之中,一邊忍受著鑽進自己鼻子耳朵的血水,一邊心臟狂跳著靜待怪物的離去。
聶小洋從怪物的肚皮內艱難地伸出一隻手來,他的雙肩被火龍的利爪弄傷,沒有辦法推開彩鳥的重皮脫身出來。
“拉住我的手!”想起隊友的傷勢,小獵戶再次下沉到水中,一手抓住他的胳膊,一手揪著他的後背,從怪物的腹中把他拔出來。
“咳咳……”溺水的感覺當然不會太好,更別提是包裹在怪物的肚皮中,一灘渾濁的血水,聶小洋艱難地想抬起手來擦乾臉上的穢物,卻牽動了傷口,疼的倒吸一口涼氣。
“你出的好主意……”聶小洋抱怨著。
“還活著已經是萬幸了。”封塵心有餘悸地道,他將單手劍插回劍鞘中。主武器回到了自己的身邊,獵人也有了些底氣,“火龍看來是走遠了。”
雖然兩個少年都想停在這裡休息,但是森林中顯然並不安全,而且夜晚就要來了。兩個少年互相攙扶著,咬著牙一步一步地向藏身的洞穴中蹭去。
封塵和聶小洋無言地走著,今日的狩獵已經超越了兩人的極限,他們此刻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如果在回落腳點的道上碰見哪怕兩隻小狗龍,少年們都必將死無葬身之地。聶小洋的雙肩上還汩汩地流著血,火龍的銳爪輕而易舉地穿透胸鎧,幾乎要將少年的肩膀對穿。
封塵將小洋腿上的“回覆速度”拆下來,裝在破爛的胸鎧上,一股若有若無的生命力順著鎧甲向傷口中彌散開去,刺激著出血點自動癒合。
“先等一下。”聶小洋擺擺手,“讓我休息一會,有些頭暈。”
“是失血過多了嗎?”封塵一邊關照著,一邊警惕地望著附近,目之所及並沒有大型怪物出沒,少年將隊友放到一棵樹下,兩人癱坐下來。
“可能是在水中憋了太久的氣,有些缺氧了吧。”聶小洋晃了晃腦袋,想要驅走愈發嚴重的天旋地轉的感覺。
“你的臉色好白啊。”藉著太陽的最後一點餘光,封塵看到了聶小洋冷汗直冒的面孔。
高個少年好像沒有聽到封塵的話,他頹然地放開捂住傷口的手,一灘紫黑色的血液從指縫中流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