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倒在地的下人,將太子臉上的神情的變化盡收眼底,好心勸道:“殿下,大人的話,奴才已經全都帶到了。殿下不妨好好考慮考慮,只要坐到了那個位置,如今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古往今來,成大事者,哪個路上沒有流過血?”
“殿下,請三思!”
廣延被他幾句話挑撥的心浮氣躁,斥道:“行了,本宮知道了!滾出去吧!”
下人又如來的時候那般,悄無聲息的退了出去。廣延看著濺了一地的茶盞碎片,一絲陰霾漸漸爬上眸中。
又過了片刻,他像是被驚醒,匆匆離開了殿中。
廣延走後,太子府的婢女進來將地上的殘跡收拾乾淨,從殿後走出一名美貌婢子,柔聲笑道:“我來就好了。”
“應香姑娘。”婢女不敢同她爭搶,誰都知道如今太子府上最得寵的,就是這位叫應香的婢子。太子還曾為她與太子妃爭吵,不過應香性情柔順,從不給下人臉色,倒是與其他婢子相處的也不錯。
應香半跪下身子,將地上的碎片輕輕拾起,她神情一如既往的溫和,垂下來的長睫掩住了眸中異樣情緒。
瑪寧布的人竟然慫恿太子弒君?
這個關頭……可不是好時候。
……
夜裡的楚家,安靜的過分。
自打徐相倒臺後,原先懼怕楚昭的楚家三個嫡子,又漸漸地囂張起來。楚昭既沒有了徐敬甫在背後撐腰,縱然如今尚且還在朝為官,可誰知道又長久的了幾時?指不定哪一日文宣帝將對徐敬甫的怨氣怪責在楚昭身上,誰也說不準。
楚夫人見著楚昭,偶爾也冷嘲熱諷幾句。至於楚臨風,他幾乎都不怎麼見楚昭了,同出事前對楚昭的熱絡關懷判若兩人。
楚昭自己倒並不受這些事影響,仍舊是每日該做什麼就做什麼。他胸前的傷口還未全好,在府中養病,同同僚見的極少,十分巧妙地避過了這個風口浪尖的時候。
心腹走了進來,從懷中掏出一封信呈上,“四公子,應香姑娘又來訊息了。”
楚昭接過信,開啟來看,先前還好,看到最後,神情微變。
片刻後,他將信紙丟進燃燒的暖爐之中,手指輕輕按著額心,似是極為頭痛。
“四公子?”心腹小心翼翼的問。
楚昭擺了擺手,沒有說話。
他確實沒想到,廣延竟然會著急到如此地步,也沒想到,瑪寧布竟然在這個關頭還不忘挑撥。但凡廣延有一點腦子,都不至於被烏託人牽著鼻子走,可惜的是,這些年,如同文宣帝依賴徐敬甫一般,廣延也早已習慣將所有事都交給徐敬甫打理。徐敬甫一倒,他就沒了主張。
“四公子,”心腹瞧著他的臉色,思慮良久,終於忍不住開口:“四公子既有大才,如今相爺也不在了,太子殿下衝動魯莽,四皇子卻懂得韜光養晦,如今朝中局勢已不同往日,良禽擇木而棲,太子殿下無能,公子何不追隨四殿下……”
這話說的大逆不道,不過楚昭待下人一向很好,因此,手下人也總是比別的心腹膽大幾分。
聞言,楚昭鬆開手,看向桌上的油燈。
油燈裡的火苗被窗隙透進的冷風吹得微微晃動,他道:“如果沒有肖懷瑾的話,當然可以,只是如今,就算是看在肖懷瑾的份上,四皇子也不會用我。”
一個徐敬甫剩下的餘黨,就算去投誠,似乎也比不上肖珏的分量。這個關頭,廣朔正是需要肖懷瑾的力量,而因肖仲武與徐敬甫曾經不死不休的宿敵關係來看,廣朔就絕不會放棄肖懷瑾而選擇自己。
“但這樣一條路走到黑的話……”
“不是我要一條路走到黑,”楚昭打斷了他的話,“是我,從來就沒有第二條路可以走。”
或許這一點,在很多年前,當他第一次見到徐敬甫,拜倒在徐敬甫門下時,就註定了今日。
“那四公子,現在該怎麼辦?”
“我需要去太子府一趟。”他眉間閃過一絲鬱色。
雖然眼下看來,瑪寧布的話可能已經讓太子生出別的心思,他的話也未必有用。但既已是一條船上的人,太子若出事,他也不可能安好。
只能盡力而為了。
……
坤寧宮中,張皇后靜靜坐在軟塌上,閉眼聽著琴師撫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