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衛將椅子搬過來,肖珏在椅子上坐下。他垂著眼睛看向雷候,聲音平靜:“幾個月前,白月山上爭旗,你敗於禾晏手下,但我還是點了你進前鋒營,你知道為什麼嗎?”
雷候笑容僵住,不可置信的盯著肖珏。
肖珏揚眉:“猜到了?”
“你是故意的?”一瞬間,雷候的嗓子沙啞至極。
“一個新兵,日訓時候不聲不響,爭旗時候一鳴驚人。是什麼,天才?”肖珏嘲道:“你是這種天才嗎?”
雷候說不出話來。
他處心積慮,挖空心思進入涼州衛,一步一步想方設法,生怕露陷,就算到了如今這一步,還懷揣著自己不懼犧牲的無畏,但肖珏只一句話,就將他的防線擊潰。
人家從一開始就知道了。
所以他做的一切,都如跳樑小醜,被人牽著鼻子走,還沾沾自喜。
“那又如何?”雷候強撐著道:“反正都是死,不如死的有價值。就算給你心裡添一根刺也好。”
“我點你進前鋒營的時候,做了一件事。”肖珏漫不經心的揮手,飛奴屈身,從懷中掏出一樣東西遞給肖珏,是一個香囊和一個長命鎖,肖珏將香囊扔到雷候面前,將長命鎖繞於指尖,似笑非笑的看著雷候:“看看,還認識麼?”
雷候如遭雷擊。
香囊的刺繡很熟悉,是出自他妻子之手,那長命鎖,是雷候出發前親自令工匠打好,戴到兒子身上。
“肖懷瑾,”他咬著牙道:“禍不及妻兒……”
“妻兒?”肖珏把玩著手中的長命鎖,譏諷道:“你來做這件事的時候,還記得自己有妻兒麼?”
雷候咬著牙不說話。
“你做這件事,就是將你妻兒的命拴在身上。成了,一起活,輸了,你憑什麼以為,只有你一人付出代價?”
“肖懷瑾!”雷候高聲道,他想掙扎,可被木枷扣著,也是無能為力。此刻紅著眼眶,目呲欲裂,叫道:“你到底想幹什麼?”
年輕的都督看向他,露出一個嘲弄的笑容,“你知道的,都可以說一說。”
“不可能!”雷候道。
“好一條忠心耿耿的狗。”肖珏將長命鎖放於眼前,仔細觀察,邊漠然道:“你猜你死了,你妻兒死了,你為之效命的那位主子,會不會替你報仇?”
“事情是我一個人做的。”雷候絕望的哀求道:“他們什麼都不知道,你放過他們,你放過他們好不好?你要怎麼處置我都沒關係,殺了我也沒關係,求你了……”
“你來之前,應當想過這個後果。”肖珏道:“做死士的,怎麼可能心存僥倖。或者,你該將她們藏得更深一點。”
雷候委頓在地。
大魏的這位少年殺將,心硬如鐵,再如何卑微的祈求,都不可能換來他的心軟。他是沒有感情的怪物,心狠手辣,如泥塑木雕,對待生母生父尚且如此,怎麼可能指望他有感情?
“你到底想怎麼樣?”他無力地問。但他知道,他狠不過肖珏,他根本不可能做到對自己妻兒的性命視若無睹。
可若是說了,他的主子亦會報復。這本就是一條無法回頭的路,成則活命,敗則黃泉。
這一刻,雷候後悔了。
“我說過了,將你知道的都說說。”肖珏慢悠悠道,“我時間多的很,不著急,你可以一件件說完。”
“我若是不說呢?”
青年把玩長命鎖的動作一頓,下一刻,輕微的“咯吱”一聲,長命鎖在她手中碎成齏粉。他竟生生將那隻長命鎖捏碎了。
“你可以試試,”他語氣平靜,甚至稱得上溫和,只道:“我保證,下一次送來的,不會只是這兩樣死物。”
雷候閉了閉眼。
再睜眼時,神情一片慘然。他看著肖珏,冷笑著一字一頓道:“不愧是封雲將軍,不愧是右軍都督。這般心性手段,雷候領教了。”
禾晏正扶著棍子,隨著林雙鶴一同來往地牢,剛走到門口,聽到的就是這麼一句。
“難怪當年肖仲武夫婦頭七未過就爭兵權,難怪虢城長谷一戰淹死六萬人亦面不改色,論無情,大魏誰能比得過肖懷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