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晏甩著袖子,徑自往前走去。
涼州城看起來不大太平,匪徒宵小不少。她初來乍到,都還沒踩熟地皮,就被人跟上了。對方跟了她一路,想來她如今也沒得罪什麼人,多半是想要趁火打劫的。只是如今她還盯著程鯉素的身份,肖珏還在客棧,還是不要惹麻煩的好。是以她也沒動手,甚至連照面都沒和對方打,只是悄無聲息的甩掉了後頭的人。
沒有了尾巴,逛起來便更加遊刃有餘了。只是這樣找也不是個辦法,禾晏在街邊隨手攔了一名路人,笑道:“這位兄臺,可知道城裡最大的酒館是何地?”
那人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見禾晏穿的富貴,模樣不凡,估摸著是哪家富貴人家的少爺,語氣便格外的好,道:“最大的酒館,當屬萬花閣了。”
“多謝,”禾晏又問:“請問萬花閣應當怎麼走?”
“不遠,你順著這條街,一直走,走到盡頭,瞧見有一家米鋪,朝左拐個彎兒,再走不遠就看得到。”
“真是多謝兄臺了。”禾晏又衝他一拱手,這才笑容滿面的往前走去。
同剛才那人說的分毫不差,確實沒走多久,順著米鋪的左邊一直往前走,就能聽見彈琵琶的聲音。周圍還有不少穿著富貴的公子老爺正往那頭走去,不必說,自然就是萬花閣了。
禾晏也順著人往裡走去。
待還沒走到門口時,便覺得陣陣香風撲鼻而來,禾晏腳步一頓,正覺得有些奇怪,這時,一團紅色的香風霎時間撲到她眼前,雪白的藕臂攀上她的肩,女子的嬌笑帶著些許撩人,“公子好面生,是第一次來咱們萬花閣呀?”
禾晏:“……”
她詢問的不是最大的酒館嗎?有沒有人能告訴她,為何那人所說的萬花閣,竟是家青樓!
禾晏道:“我不是來這裡的。”她試圖將這姑娘的手給撥下去,奈何這姑娘聞言,不僅沒生氣,反而貼的更緊了,禾晏的手臂直接觸到一團綿軟,頓時面露尷尬。
縱然同為女子,這也實在太親密了些!
紅衣姑娘摟著禾晏往裡走去,邊走邊道:“不是來這裡,也可以進來看看呀。我們萬花閣,可好玩兒了。”
對方是個女子,又不可用對付王久貴的辦法對付她,禾晏無奈,只好道:“姑娘,我沒有銀子,我很窮的。”
女子掃一眼她從頭到腳的打扮,咯咯咯的笑道:“公子真會說笑,沒得這般小氣的。真要是小氣的話,也無事,雲嫣今日請公子喝酒,不收銀子,可好?”
她身上的薰香重的刺鼻,燻得禾晏頭暈,一不留神,就被這個叫雲嫣的女子拉進了萬花閣。一進去,便覺得暖意和著香風撲面而來,臺上一溜煙的妙齡女子,衣衫薄薄,正彈琴唱歌,一眾公子文人坐在臺下叫好,投贈楹聯,紙醉金迷。
到處都是人,禾晏倒是許久沒見過這般場面了,一時腳步頓住,不知該往哪裡走。雲嫣見狀,捂嘴吃吃笑起來,又來扯禾晏的手臂,“公子,我們去樓上,這裡人太多,公子生的如此俊俏,我怕有人來搶。”說罷,還在禾晏臉上摸了一把。
禾晏只覺得一陣惡寒,猶如兔子進了狼窟,渾身上下都不自在。這雲嫣卻又是個熱情如火的,哪裡還看禾晏的臉色,拉著禾晏就往樓上去。
萬花閣一共好幾層樓。最下一層是長臺,青樓姑娘們在此彈奏歌舞。往上是雅室,這就需要更多的銀子,是用來招待貴客的。再往上,就是姑娘們住的地方。
雲嫣在萬花閣裡,姿容算不得出色,來照顧她的恩客也並不多。今日好容易在門口逮著禾晏這麼個有錢少爺,哪裡捨得輕易放開。再看禾晏生的也是眉清目秀,這樣的人要是被別的姑娘看到,難免要來搶人。僧多粥少,當然只有先下手為強,鎖到自己房間再說。
她一直拉著禾晏不鬆手,禾晏琢磨著要如何才能自然些的脫身,走到樓上時,再不見摟著姑娘的恩客。
“這上面沒有人啊?”禾晏問。
雲嫣笑道:“又不是人人都能進姑娘閨房的,公子,你莫要得了便宜還賣乖了。”
這裡的姑娘潑辣而膽大,禾晏並不知如何招架。路過一間房時,突然間,房門被開啟,有個披散著頭髮的人衝出來,才衝到門口,便被人一把攥住頭髮給拖了回去。禾晏還沒來得及細看,門就“砰”的一聲被關上,差點撞到她的鼻子,將她的扇子也給撞飛了。
這一切發生的實在太快,禾晏也愣怔了一刻。雲嫣連忙上前,問道:“公子沒事吧?剛才可有傷到你?”
禾晏搖頭,彎腰撿起扇子,再側頭看向那間緊閉的房門,她耳力超群,聽到裡頭隱隱傳來女子的哭泣,再然後就是一個嬤嬤罵人的聲音。
“這裡……”禾晏伸手要去推那門。
“公子不可!”雲嫣攔住他的動作,“你做什麼?”目光中帶了一絲防備。
禾晏心念一動,再抬眸時,目光裡全然都是好奇,“這裡面是什麼人?剛剛是在做什麼?”
到底是第一次來青樓的雛兒,什麼都不知道,雲嫣心中掠過一絲輕蔑,面上卻笑著,又來挽禾晏的胳膊,“是我們樓裡新來的姑娘,不懂規矩,衝撞了客人,嬤嬤正在教她呢。”
“你們樓裡還有不懂規矩的姑娘?”禾晏不動聲色道:“我以為都如姑娘一般善解人意。”
這話說的雲嫣喜笑顏開,嗔怪道:“公子真是嘴甜。咱們自幼長在青樓,不懂規矩沒飯吃,自然不敢衝撞客人。不過有的人卻不同,生來不曾受過摧折,乍逢鉅變,以為自己還是從前的小姐,驕縱任性,總是少不得苦頭吃。多吃幾次,也就明白了。”
禾晏挑眉:“原來是良家子呀。”
“公子,”雲嫣佯作生氣,粉拳輕輕錘一下禾晏的胸口,道:“這麼說可是看不上我們青樓姑娘?”
禾晏低笑:“怎麼會?比起有爪子的野貓,當然是乖巧的姑娘更招人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