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晚飯,大家紛紛去洗澡。洪山遲疑了一下,問:“阿禾,你真不去?”
這曬了一天,流了一身汗,全身上下都是汗味,黏黏糊糊的,河裡早就跟下餃子一樣的擠滿了人。洪山道:“你別怕,我拉著你,保管掉不下去。”
禾晏面露難色,“算了山哥,等夜深了,我到河邊打幾桶水,在淺灘上衝衝就行。”
“那好吧。”洪山也不勉強,“你自己先休息。”
洪山幾人走掉,禾晏這才鬆了口氣。
入軍營大約就是這點實在不方便,做小兵的在衛所沒有單獨的房間,在野外也沒有單獨的帳子,沐浴便成了大問題。她曾經也因此過了一段束手束腳的生活,每晚睡覺都隨時堤防著不要露餡,可後來漸漸升了官,做了副將,做了主將,有了自己單獨的帳子房間,這些便不成問題。
沒想到重來一次,又要走自己的老路。
禾晏在床上躺著先休息了一會兒,等到去河邊洗澡的人陸陸續續都回來了,大家都歇下了,旁邊開始響起洪山的鼾聲,禾晏才醒來。她看了眼窗外的月亮,估摸著時間已經到了子時,這才從床上爬起,越過小麥,捲起乾淨的衣裳,偷偷溜出門。
涼州衛所外,野地空曠,一輪明月皎皎。許是邊關,月色同京城的又是不同。禾晏躡手躡腳的跑到了河邊。
繞著衛所的這條河就在白月山下,名字亦是很有意思,叫五鹿河。傳言有一日住在河邊的漁夫深夜乘舟歸來,見河面有一淡妝素服仙子騎五色鹿至此,遂得此名字。
河邊有不少巨石,禾晏尋了塊石頭,將乾淨衣裳放在石頭後,省的被水打溼,這才脫下外裳,往裡走去。
她同洪山說的沒有錯,經過在許家被溺死在池塘一事之後,她並不敢多靠近水,若非情非得已,她也不願意來河邊。因此便是下水,也只敢在淺水處。
河水冰涼,炎炎夏季正是舒服,河風亦是清爽,禾晏抹了把臉,只覺得晌午揹著沙袋跋涉的疲倦被一掃而光,身體的每個地方都感到舒服和熨帖。這裡明月冷如霜雪,照在無邊曠野,闊達河流,自有壯觀與雅麗。
“白月山,五鹿河……”禾晏小聲嘀咕,名字風雅至極,也確實如此。她看著那輪銀白的月亮,心想著,就差一個淡妝素服的美人仙子了,如果說此刻有漁人路過此地,說不準她就是那個傳言中的“美人仙子”。
想著想著,似覺好笑,便兀自笑出聲來。
“誰?”寂靜裡響起一個聲音,陌生又熟悉。
禾晏差點一口河水吞進肚裡。
不是吧?都這個時間了,還有人來?
那人的腳步聲先是頓了頓,隨即便朝著禾晏的方向前來。禾晏先是一懵,隨即趕緊藏到面前一塊巨石後,因她本就處在淺水,與河邊距離不大,因此,也就將來人看的一清二楚。
是個年輕男子,穿著藍暗花紗綴繡仙鶴深衣,衣裳上的仙鶴刺繡彷彿要乘風歸去,他亦生的很出色,雋爽有風姿,眉眼俊美如畫。腰間配著的那把長劍在月色下,彷彿冰雪,將他神情襯的更冰冷了些。
這個秀麗姿容的青年,正是右軍都督肖珏。
禾晏看清楚了那人長相,心中哀嚎一聲。
真是冤家路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