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森坐在自制的磁懸浮椅上,來到倫敦片區唯一的教堂,科學的高度發達,人們似乎越來越遠離宗教而親近科學了。
接待漢森的是一位約二十歲左右的年輕英俊牧師,牧師穿著正統的黑色教士服,從講臺上緩步走到漢森身邊,恭恭敬敬的鞠了一躬,輕輕說道:“漢森教授,我能為您做點什麼嗎?”
“大愛道牧師”漢森稱呼道,漢森說話很慢“我恐怕時日不多了,我這次來,是有一件非常重要和非常困難的事,拜託請牧師幫個忙。”
離霍恩教授離世已經一百多年了,漢森已經從少年變成了完完全全一位垂暮的老人。漢森的體力明顯不行了,所以說話很慢,但大腦清晰,思維敏捷。
“漢森教授,您別客氣,大愛道很樂意為您效勞!”大愛道一向尊重眼前這位科學泰斗,知道這位孤寡老人所委託的事一定是他能力所及,不會為難他,所以大愛道並沒有怎麼猶豫就答應了老人。
“我這一生追隨著霍恩老師的腳步,致力於生命科學與人工智慧的研究,增長了人類的智力與壽命,並將所有技術向人類及智慧機器人世界公開,讓雙方受益,同時又在人與機器人之間有些不好的聲音。但技術是沒有偏見的,因此我這一生,就研究本身而言,並沒有什麼遺憾。我這一生唯一的遺憾是,沒能完成一樁老師的遺願…..”漢森說話本來就很慢,說到又這裡停頓一會兒。
“受老師所託,我這一生一直在找一箇中國女人,但我並不知道那個中國女人是誰,而老師告訴我,曾經在老師工作室工作過的一位叫威廉,喬治.威廉的先生應該知道這個女人的線索,要找到那個中國女人,就要先找到威廉先生。而現在威廉先生正被機器人圍困在人機衝突的曼哈頓。”
聽到威廉的名字,大愛道牧師打斷了一下漢森教授的述說,也讓教授停頓一下,稍作休息。
“您說的是那個被機器人追殺的威廉先生嗎?”
漢森緩緩的閉了一下眼睛,露出會意的微笑,微微點了下頭,表示正是牧師說的這個人。
“一百多年來,威廉先生的身份慢慢被人知道,最開始是異教徒和舊聖教徒追殺,後來是極端智慧機器人的不斷大規模追殺,威廉先生就不得不到處躲避,所以一百多年來,我一直想找到威廉先生而不得所願。現在機器人圍住了曼哈頓,而威廉先生就在裡面,但我這種職業的人,機器人是不會讓我透過隔離區的,加上體力不支的原因,所以想請牧師幫我走一趟,見見這位威廉先生。你是這一片區唯一的牧師,也是唯一最可能透過機器人隔離區檢查的人。”
大愛道牧師理解教授說的隔離區檢查的問題,與衝突雙方相關的人,機器人是不會讓他進入曼哈頓區的。
但就牧師本心來說,他其實也不是很願意見這位傳說中的威廉先生,一定程度上他也不太願意接受耶穌就是威廉這個凡人的事實。但大愛道似乎很難拒絕眼前這位令人敬重的老人,猶豫良久。
“那,漢森教授,是要我給您帶什麼訊息或是什麼物品給威廉先生嗎?”
“你幫我把這塊石頭帶給威廉先生吧”說完漢森把一個裝著一塊石頭的精緻木盒交給大愛道“看到這塊石頭,威廉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大愛道接過木盒,開啟木盒,端詳了一會兒。
“這石頭有什麼特殊嗎?”
“這就是一塊遠古的石頭,沒什麼其他特別的”
“有什麼來歷嗎?”
漢森猶豫片刻
“你把石頭交給威廉先生就可以了”
“還需要帶什麼話嗎?”
又是一陣猶豫
“其他什麼也不需要了,只是一定要注意,一定不要參與到那場衝突中,對沖突雙方的事情做到不看不問不說,否則,會給你進出雙方時的檢查區帶來麻煩。”
這是件很小的事,對大愛道來說,這並不是一件什麼難事,大愛道答應了這位老人的請求。
牧師答應了老人的請求,老人臉上卻帶著一種說不出來的表情,一陣感謝之類的客氣結束之後,老人駕駛著他的磁懸浮輪椅,也離開了教堂。
倫敦到紐約五千六百公里左右的路程,從倫敦出發,乘坐真空超電勢膠囊,需要四十分鐘左右的時間,快速的交通,並不會花費大愛道多長時間。費用不低,但現在的大愛道並不擔心這個,漢森的資助足夠他隨意的生活花費。
膠囊交通是一個形如膠囊的臥式圓柱體,裡面沒有座位,只有三排豎立的類似梯子結構的豎架,豎架在膠囊底部與頂部固定,每個架子上有自動的固定臂,用於將人豎直的固定在豎架上。為了減少超電勢膠囊的負荷,每個膠囊只能容納六個人,空間也很狹小,旅行並不是很舒服。
開始啟動時,系統先確認各種安全措施,膠囊先進入一個管道隔離倉,隔離倉前面的密封門先是關閉,等後面的密封門關閉後,開始對隔離倉抽真空,不到一分鐘時間語音提示隔離倉真空就建立完成,膠囊前面的密封門開啟,系統再次確認安全後啟動超電勢和載入膠囊外層負電荷量,膠囊就開始啟動了,然後是持續兩分鐘三倍重力加速度的加速過程,相當於三倍的人體重量,好在重量都是由背部平均承受的,否則如果是雙腿支撐,很可能普通人是無法承受的。中間過程是一個完全失重狀態,固定臂可以鬆開,乘客們可以在狹小的空間內自由活動,感受一下失重狀態,期間語音會逐步提示膠囊負電荷數減少,中間勻速過程的一段時間,膠囊的電荷為中性的。電荷的增減不會對乘客有任何影響,電荷的變化只是為了維持膠囊約一萬千米每小時的勻速運動。大約經過三十分鐘後,所有人又被固定臂反向背朝前進方向固定在豎架上,膠囊的電荷已經變到與出發時差不多的正電荷,膠囊開始持續兩分鐘三倍重力加速度的減速過程,乘客還是背部受力。膠囊減速停止後,前面的密封門開啟,進入隔離倉,確認兩道密封門關閉後,開始給隔離倉恢復壓力,恢復壓力更快,大約十秒鐘就完成隔離倉的正常氣壓了,接著後密封門開啟,膠囊進入站臺。
這一路並不輕鬆,加速、減速、失重,全程還要擔心為了避免音障的影響設定的管道倉真空而引起的膠囊爆裂。對於一個習慣行走在地面上的人類來說,並不那麼舒服。好在大愛道雖是個牧師,但身體很健壯,這趟旅行對他來說雖然是第一次,卻沒有出現什麼身體的異常。
和倫敦一樣,紐約到處是自助式磁懸浮單車,兩個座位,環形骨架外套一個玻璃罩,外形有些滑稽。最高時速四百千米每小時,大約是音速的三分之一,短途交通用用,夠了。
紐約並沒有形成人類與機器人的大規模戰爭,美國與其他西方國家一樣,每個智慧機器人都有自己的身份識別號,與其他人類一樣,作為獨立的個體,享有完全平等的公民權利,具有平等的參政議政權利,政府機構及企業高管,到處是智慧機器人的身影。所以,紐約大街上,人與機器人和睦相處。除了曼哈頓區,這個由極端機器人與人權保衛組織之間戰爭形成的戰場。
紐約的機器人與人類的這場小規模衝突,似乎完全在人類的意料之中。霍恩教授發明的記憶體對人類智力的提升,延緩了人類與人工智慧發展速度的差異,但在經過一百多年的使用後,缺點終於暴露無遺。雖然經過了上百年的研究,記憶體還是不能在宿主之間繼承,而人工智慧卻完全不受身體的限制,身體幾乎是不朽的,而且即使某個個體損壞,發展的智慧也非常容易被移植下一個機器人身上,另外機器人之間的資訊共享也比人類容易得多。經過這一百多年的發展,機器人與人類的勢力勢均力敵,雙方達到了一個暫時平衡。
但一個人,很可能會打破這種平衡,人機之間的戰爭,在曼哈頓,也正是為了一個人,威廉。是的,那個不死之身,威廉,機器人的眼中釘、肉中刺。記憶體在威廉體內執行的一百多年來,其智力已遠超所有人及所有機器。機器人要置他於死地,而人權保衛組織要限制機器人的權利,於是這兩個小團體,為同一個人集聚在了曼哈頓。
極端機器人與人權組織之間的戰爭,雖然雙方都擁有毀天滅地的核聚變武器,但整個戰場空氣中卻幾乎完全沒有硝煙味,還不如一百多年前的一場區域性戰爭來的濃烈。
人權組織被極端機器人圍困在曼哈頓區,但人權組織只是簡單的在曼哈頓架起三道鋼鐵圍牆,內外三道圍牆都不高,不到五米,在高出,一覽無餘。城裡城外,只有冷兵器的交戰,甚至沒有槍支火炮。
這場小規模衝突看起來有些滑稽,誰都能輕易置對方於死地,卻打出了中世紀冷兵器戰爭的味道。
其實道理很簡單,要真打到絕望的地步,任何一方的殺招都可以把整個地球毀滅,這是雙方都不願意看到的。而在衝突之外的第三方政府,雖然實力要強很多,但對於毀滅地球來說,毀一遍與毀一千遍,沒有區別。於是,在政府的極力協調下,達成一致,衝突雙方只能使用冷兵器,於是就形成這略帶滑稽的場景。
這場戰爭看起來滑稽,實際是一場剋制、理智的君子之戰。
大愛道是個完全的基督教牧師,他體內甚至沒有植入記憶體,他來這裡也為一個人,還是威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