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側躺著喝水。”
“做不同的笑臉。”
“帶著矇眼的人走路。”
“搖著羽扇同身旁的人講話。”
韓君遇也不知為何會讓小娘子們做這些,直到心裡那個聲音越來越大,他才恍一笑,這一笑讓當場的所有女子都看呆了。
那個聲音無比清晰地在韓君遇腦中迴響:不是她。
不是靳菟薴。
便是讓其他人做靳菟薴做過的事情,神態語氣,甚至連頭髮絲兒都不對。
不是做的事情烙在他的心上,是做這些事情的靳菟薴霸佔了他的心。
“留一人,奏破甲長鞭。”
女子們聽到韓君遇的吩咐面面相覷,每一個人都不願意退下,還是韓君遇不耐煩了,隨意點最前面的一位小娘子留下,其他人才不捨地魚貫而出。
熟悉的破甲長鞭響起,與以往不同,韓君遇不是在想當年母后是如何英姿颯爽地征戰沙場,或是含怨慘死宮中。
他回憶起千萬裡之外,南紅國的將軍府中,靳菟薴在勤學房點燃一根根蠟燭,星火從她腳下開出,絢爛自她笑臉綻放,她的傾城一舞,讓他落荒而逃,卻夜夜被春夢纏繞。
那時,他早就動心了啊。
伴隨著記憶中靳菟薴的舞步,柔和似細語綿綿,激烈如靈蛇狂舞,從安寧繁華中看穿沙場的鮮血,從一將功成萬骨枯中書寫更加絢爛奪目的海晏河清,耳邊飄來她的話,在韓君遇心中猶如堅韌磐石不可摧的誓言。
“阿語問我,是不是都是假的,燈燈無法給出你肯定的答案。”
“假亦真時真亦假,真亦假時假亦真,燈燈只能回答,對於阿語,燈燈一直都是真誠的。”
咚——
韓君遇猛然掀翻了手邊的蜜棗盤子,盤子扣在綿軟地毯上,顆顆飽滿的蜜棗散落,就像韓君遇四分五裂的心。
明明說了會一直相信我,明明說會對我永遠真誠,在我滿身防備之時,縱然我滿身盔甲在身,我也選擇了相信你。
為何到了玄月,我放下一切身份,反過來對你好,對你真,你卻不能像當初在南紅的我接受你一樣接受我呢!
靳菟薴,你既不要,說出那些話,做出那些舉動算什麼!
是你不要的,是你不要這一切,我憑什麼上趕著非你不可!
我什麼做不來,不就是捨棄你嗎!
“爺……”
清靈的聲音喚回韓君遇,面前的女子有一雙和靳菟薴一模一樣的桃花眼,帶上精緻妝容之後,那雙水眸澄澈無比,勝三月瀲灩春花色。
小娘子一顆一顆地撿起蜜棗放回玉盤之中,見貴人在盯著她瞧,她微微挺起胸脯,自然地拈起一顆蜜棗入櫻桃小口。
“可真甜吶。”
小娘子笑彎了眉眼,“爺可還要食蜜棗,奴去再拿一碟來?”
韓君遇抬了抬腳,心裡的聲音在催促他邁出第一步,邁出捨棄靳菟薴的第一步。
香風滿室,紅紗軟帳中,韓君遇聽見自己的聲音:
“上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