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子漫天,璀璨奪目。
一路拽著靳繁霜的衣袖到假湖邊時,靳菟薴這才鬆開靳繁霜,月光下的兩人突然沉默下來。
到底還是有些氣不過,靳繁霜一腳將地上的小石子踢進湖水之中,“靳素秋怎麼敢!那盤香桃端上來的時候,我就留心她是不是別有用心。沒想到她豈止是心術不正,更是想要置我於死地!”
塵埃落定的時候,靳菟薴一點都不驚訝。
她在湖水旁邊的石頭上坐下,出身地望著被石子打破的平靜水面,身後的靳繁霜也在她旁邊坐下,“靳菟薴,你說話呀!絕不能就這麼輕易饒過她!”
“大姐姐,其實你根本就沒有打算真的將這件事情鬧大,不是嗎?”
“誰、誰說的,我最是痛恨靳素秋這樣的小人!”
若是靳繁霜想要將事情鬧大,今夜也不會獨自一人守在假湖邊,更不會由著靳菟薴將她從靳素秋的房間裡一路拉出來。
要知道,真正生氣的靳繁霜,可是十頭牛都拉不動的。
“祖母常說你這張小嘴抹了蜜,可是對著其他人,你這張嘴呀,裹了一層辣椒油,刺的人不敢靠近,遠遠躲開。”
捏在手中的石子咚的一聲,被丟入水中,靳繁霜氣勢弱了點,“明明靳素秋是我的庶妹,你只是堂妹,我待她比待你用心多了,你都能明白我心,她怎麼就被豬油糊的連眼睛都睜不開!”
“二姐姐……她也過的艱難……”
靳菟薴望著水中的殘月,輕輕道,“小時候,我們害的二姐姐誤食香桃的忌諱,卻都沒有放在心上。如今她以此還回來,多少說明當年我們做的不對。”
靳繁霜沉默。
香桃還是未命名的山野果子時,將軍府的三位小姐隨靳老夫人在別莊避暑。午後,小靳繁霜想要去後山探險,她霸道地強迫小靳素秋在前面開路,不想,小靳素秋從山坡摔落。
還好當日小霍寅客粘著小靳菟薴來了,他壯膽,在前面探路,一行人最終在一棵果子樹下尋到小靳素秋。
果子樹上,玫紅色的小巧果子吸引了她們的目光,仗勢欺人的小靳繁霜依舊欺負小靳素秋,要她先嚐試,若是沒有毒,她們便摘一些回去。
當日,小靳菟薴沒有出言阻止靳繁霜的霸凌行為,而小霍寅客根本就不在意小靳素秋。
萬幸果子沒毒,一位行經此處的獵戶告訴她們,“此果子香甜可口,比桃兒還要美味。但是你們幾個小娃娃可不能貪吃,吃多了,這果子會麻痺神經的。”
“別看果子鮮豔可口,卻是連同根之物都相剋的。將果子曬乾磨成粉,無色無味,遇水化為鮮紅。與新鮮的果子遇上,便是不入口,只稍稍嗅進鼻息之中,也會產生反應,讓人四肢無力,頭昏腦脹,嚴重的,一睡不醒!”
多年前的告誡在耳邊迴響,她們姐妹三人之間,就像這果子一樣,同根相煎,差點釀成大禍。
多年後,玫紅色的果子再次出現在眼前,換了名字,被人精心裝飾一番,靳菟薴和靳繁霜當即便認出來了。她們默不作聲地相視一眼,心中自有各自的思量,到最後,還真就是同根相煎了。
“靳菟薴,我真的說話很難聽嗎?”
少見的,靳繁霜能問出這樣的話。
靳菟薴轉過頭來打量月光下的靳繁霜,她的頭髮上赫然沾著一絲草芽,靳菟薴噗嗤一笑。
打扮得像江洋大盜,頭頂格外翠綠的草芽,氣勢洶洶的去與人對質,靳繁霜身上這樣莫名蠢萌的反差,是隻有不帶著有色眼光去看她的人才能發現的。
“笑什麼!”靳繁霜惱了,伸手推了下靳菟薴,鼓起的腮幫子讓人忍不住想戳一下。
笑著輕聲道,“小時候的大姐姐很霸道,長大了後,雖然大姐姐依舊霸道,卻多是一語中地,發人深思的警醒。”
“算你識貨。”
得到認可後,靳繁霜咚的一下,將手中的石子扔進湖面。
水中不僅僅有溶溶破碎月影,更有姐妹二人的倒影。有朝一日,靳繁霜和靳菟薴竟然能坐在一起,實為難得。
丑時的敲鑼聲響起,靳繁霜喃喃,“原來深夜的月,這麼明亮。”
月光每夜都是如此,少的是賞月之人。今夜的月光格外亮,不過是因為一顆撥開雲霧、卸下繁塵的明鏡心。
站起身,像是突然推開心中久閉的窗,靳繁霜好心情地打探起靳菟薴的事。
“你這次金秋盛典敗得這麼慘烈,哭鼻子不?”
“大姐姐第一次被罰跪祠堂,黑燈瞎火的,你才會哭鼻子呢。”
“哼。”靳繁霜輕輕仰起頭,靳菟薴不哭鼻子就好,她突然發覺,在將軍府的三姐妹中,靳菟薴其實是最堅強的一位。
該死的月光,不僅僅明亮了靳繁霜的心,還讓靳繁霜驀然發覺自家妹妹也是出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