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生的人心寂寥,從火海後面的空地走出一高大身影,隨著一步步靠近,凝滯的空氣稍有流動。老夫人蹣跚上前,像是突然放下心中沉重大石之後的解放,還有緊繃神經之後的驟然蒼老,含著淚,她埋臉在大將軍的胸膛,將哽咽只給大將軍聽。
“我兒……”
大將軍靜靜站立,等老夫人靜一些,“兒子不孝,讓母親擔憂。”
“你也知道!你也知道?為了一個女人,你棄我而去,你將大將軍府上百人口放在哪裡?你把軍中成千上萬的將士放在哪裡……”
“母親,我先是我,後是大將軍。”
“你、你、你……”
怒極的靳老夫人手掌高高舉起,可是眼前的大兒子已經長大成人,再也不是小時候她抬手便能觸及到的,緩緩收手之際,大將軍狠狠給了自己一耳光,靳繁霜連忙轉過身,在場的所有下人都低下頭。
一耳光落,大將軍對著靳老夫人深深一拜,向前面地上不斷喚著他名諱的言念走去,身後破敗的衣袍在空中作響。
這一場大火,直到整座房子燒成灰燼才停止,很多人望見火光在將軍府外駐留觀望,也有官員前來敲門,大將軍府一律拒絕。事情鬧得如此之大,皇宮之內不可能沒有得到訊息,可是皇上並沒有表露一絲,對此事避而不談。
西苑閣樓裡,花解語再一次給床上的靳菟薴喂下昏迷的藥丸。
外間通天火光已變成微弱光芒,他關上窗戶,隔絕燥熱。
坐在架子床邊,花解語捏著靳菟薴的一絲墨髮纏繞,“靳菟薴,我賭對了,這場大火……甚好。”
淺笑的花解語,絕美面容極盡妖豔,素白指尖饒過纏繞著的青絲,“好好睡一覺,醒來之後的路還很長……”
花解語的藥丸很是有效用,即便是痴念纏心之人,服用過後便會忘卻所有,心無牽掛酣睡一場,醒來之後,全身心通暢。
醒來後的靳菟薴還有些迷惘,記憶回籠,她猛地跳下床,推開隔門,竟是靳繁霜端坐在外。
心繫母親,詫異之下,靳菟薴腳步不停往外跑,靳繁霜卻攔下她,“你母親沒事。”
“放手,我要親自去尋母親。”
靳繁霜嗤笑,拽著人到窗戶邊,“火已經熄滅,我犯不著騙你,而且,你覺得在這樣的情況下,你的怪胎父親會讓人進東苑?”
靳菟薴手扣著窗扉,見天際外的火光確實快要燒盡,她才慢慢放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怎麼回事?”靳繁霜笑,見靳菟薴不鬧著去東苑,她便放開手,自顧自地坐在椅子上給自己倒一杯涼茶,“要麼是誤闖機關,要麼是有意為之,總歸是因你母親而起。”
經過一整天的精神緊繃,這會兒回想起來,靳繁霜不由咂舌,“那麼大的火,大伯都敢將安危置之度外,衝進火海尋人,真是令人嘆息!”
靳菟薴木著臉在靳繁霜旁邊坐下,靳繁霜的話她沒法接,這一切的苦難源頭分明在大將軍身上,就因為他做出壯舉,便得到讚歎?
“我母親如何?”
靳繁霜咕咚咕咚喝下一杯水,囫圇道,“沒大礙。”轉而又憤慨,“靳菟薴你怎麼不問問大伯如何?祖母如何?或者是小霍公子如何?”
關霍寅客什麼事?父親和祖母……一想到他們,靳菟薴不知該怎麼問出口。
“你呀,當真如祖母所言,豬油蒙了心看不到別人的好。”
靳菟薴不予爭辯,每個人都有不同的角度看待問題,總會有更加偏愛的一方,多說無意,“你待這麼久,總不可能是衝著姐妹之情安慰我的吧?有什麼,你直說。”
“你——”好吧,雖然確實不是什麼姐妹之間的憐惜之情,靳繁霜純粹是看了大戲之後心情不能平復,能讓她聊上幾嘴,且對此事不會亂說的也只有靳菟薴。
輕嘆一聲,靳繁霜握著水杯,目光不自覺地閃躲,“我想知道一個人的下落。”
“嗯?”靳菟薴迷惑了,什麼人是她知道而靳繁霜不知道的?實在是不應該,“何人?”
支支吾吾,“就……就那人,那天戲園爭吵……祖母不喜……”
“祖父呀。”靳菟薴恍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