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是深藍色,玄鳥常帶清風掠過,引起林間陣陣和鳴。
小黑子兒啊兒啊地叫著,跺跺腳停下來嚼起了草根。好像在模仿正躺在驢車上望天嚼草根的自己。
少年伸腿踹了踹小黑子的屁股以示不滿,小黑子委屈地打了兩個響鼻。
定睛看去,哦,原來已經到了。搖晃起身,不好意思地抬手擦擦小黑子屁股上的鞋印以示鼓勵。
呔。少年顧自舞了一套瘋魔劍法。
神魔亂舞的時代,正法時代。
驢車後拖著無數大若小山的兇獸屍體,引起塵土陣陣,兇獸腦袋卻如糖葫蘆串在手腕上齜牙咧嘴,有的還在口吐人言大放厥詞。少年不喜歡血腥,所以猙獰腦袋的一口利齒崩成血霧便飄散到驢車外。
自家老頭兒說打架厲害的真龍都去往天際的升龍臺,離開這個鬼地方了,群龍無首,恐怕統治的兇獸大亂。賊兮兮和自己商量,說此番前來定能蕩平諸兇,成就威名,一顆兇獸腦袋換一塊桂花糕。龍潭下的小樹林裡,年份大一點的兇獸被自己洗劫一空,想到老頭就是老頭,真不會做買賣,一個腦袋竟能換一塊糕點,這次回去可以買好多桂花糕,少年笑眯了眼。
前方石壁綠意森然,少年挽袖,要不幹波大的?
哼,龍蠃鱗毛羽昆。
世間哪還有真龍,少年氣不打一出來,抽出自己背後木劍,隨意劃了兩道,竟是穿透虛無刻在了實處,無形無質的篆文便多了幾道難看醜陋的花痕。
一劍崩碎石門,大步踏入。
石階左側金鯉逆流,右側大蟒潛行。石階不長,但是極陡,仿若登天,目力極處是宏偉巨門,金光熠熠。偶有金鱗大蟒踩踏同行屍體越過龍門,承受剝鱗銷骨之痛,便能堪堪成為三爪蛟,遊離門外。
世間修行都是靠時間積累,像這樣光是沾染龍氣便能一朝得道的捷徑,怪不得世間再容不下真龍一族,說是升龍臺,不過是所謂的大道驅逐真龍出境的邢臺罷了。
少年拔劍,緩行石階。
龍門之下青袍仿若芥子,少年揮出七劍,不偏不倚好似規則一般砍在巨門同一處,七劍相疊,劍鋒同時劈落巨門一角,引來無數金鯉大蟒的哀鳴,卻又不敢抬頭看這位青袍少年。
九位人形龍首仿若天兵而降,此時連平安喜樂的囚牛也大怒操琴,直欲取少年項上頭顱。以殺力著稱的睚眥口吐黑劍,化作蛟龍一掌拍來。挽袖少年腳步輕點,越到臺階高處龍門頂上,木劍堪堪抵住蛟龍指爪,一抹復挑,巨大蛟爪砸碎石階,擦起火光一片。黑劍化為黑光掠回睚眥嘴裡,只此一擊睚眥便吃了大虧。狻猊口鼻菸火吞吐,龍門之上黑火繚繞,竟是連石階都自燃起來,少年輾轉,右手拖拽金鯉河,整條水道竟是直直被拉起成為金燦燦的鞭子,無風自舞,水運絢爛,將黑火打散,鱗片翻飛,抽在狻猊身上綻出血痕無數。螭吻由死角襲來一口將少年吞入腹中,少年改單手成雙,負劍式霸蠻斬開螭吻,下腹破體而出,一步踏在另一處贔屓背上,世間最硬的脊背竟然龜裂開來。少年借力,復又拖劍式洞穿螭吻,左腹右胸,通透見底。
琴絃皆斷,黑劍鋒鈍。
上百回合的纏鬥少年身形狼狽,滿身血汙,眼眸卻愈發明亮。雙方都無力再戰,少年隱有怒意,插回木劍,雙手解下盤髻,一頭黑髮迎風四散,少年於龍門廢墟上,跏趺落坐,左手在外,右手在內,二手心向內,左手大指掐右手子紋,右手大指掐右手午文合抱作抱拳印。喝到,縛。
髻帶漫天,此時九座皆驚皆傷,毫無餘力反抗這等後手。
九位龍部護衛不知為何竟然還沒隨真龍退走,幸而真龍帶走了大部分龍氣,此時餘下九位實力十不存一,一個不大不小的意外。但是自家老頭兒就喜歡這等新奇的事物,少年沒有幹出砍腦袋的事情,好好封印九位大妖,叮叮噹噹懸掛於腰間。
龍門外,絕壁崖上,通天處。
少年攀巖而出,抬頭望天,天外有猙獰龍頭。口鼻陣陣雲霧吞吐,不見龍尾。
巨龍眼見少年腰間部眾,如日月般的豎瞳怒意畢露,雲聚雷鳴,不一時凝聚五雷落於崖頂。少年狼狽逃竄,崖面焦黑,少年避無可避,一個下蹲躲過一道天雷,雙足蹬地,踏出丈餘大坑,身似老猿騰躍而起,附於龍頸。巨龍不想少年竟出這樣的無理手,一時慌神,她修道尚淺,性子膽小,從未和人鬥法,掌握的也只是打打雷這類嚇唬人的手段。先前見眾位叔叔被這人困於腰間便頭腦一熱積攢五雷,雷鳴積攢,激射而出她就後悔了,萬一打死這人可就太傷和氣了。不曾想這少年竟向自己攀附而來,龍首焦急,劇烈搖晃想摔落少年,口中噴吐龍息卻奈何不得,少年十分滑溜直攀到龍首處,單手抓住龍角,另一手一拳一拳打在巨龍眉心,玄青龍鱗龜裂,金黃血液順著臉上溝壑縱橫滴落,慈悲並殘忍。
少年不顧被龍氣焦灼至可見白骨的手,右手凝起全身所剩無幾的修為又一記神霄印落在真龍頭頂。如黃鐘大呂自龍首處傳出,聲浪震盪,雲海翻騰,龍首被砸落山崖,天開雲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