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自盡
“警察同志,能告訴我這裡哪裡有超市嗎?我太久沒回來,忘記了。”鬱書意問警察。
他本想問附近的農藥店在哪裡,他知道農村肯定有這些賣,但又怕警察知道他的意圖會阻止他。
鬱書意沒法自己一間間去找,裝作若無其事地詢問和忍受病痛就已經耗費他大量力氣。
他也覺得自己矯情,比他病情嚴重的大有人在,有誰會像他這樣連一點小痛都忍受不了?一點小事都做不好?
警察給鬱書意指了路,問他需不需要幫忙買。
他只是搖搖頭。
已經是傍晚,太陽不再像下午那樣烈,柔和的光給人們帶來橙紅色的晚霞,但是鬱書意無法看見這般美景,眼裡所有事物都只剩黑白色。
擔心被人誤認為是壞人,鬱書意摘下了口罩。瘦削的面頰暴露在空氣中,他總覺得臉癢癢的,每次有人路過身邊他就控制不住地去撓,實則是在遮擋。
他買了一包煙,一瓶酒,和一個手電筒。
還有一把水果刀。
鬱書意慢吞吞地在街道上走,走到路上小販收攤回家,走到街邊小鋪關了門,走到天色漸暗,每家每戶關著門獨自享受他們的幸福。
身體素質弱下來鬱書意就很容易累,他走一段停一段,煙成了他最好的慰藉。今天第一次將尼古丁吸入肺中時,他咳得厲害,又不敢用力,每一次咳都撕扯他的神經,鑽心的疼。
農村的夜晚像是能吞噬掉所有的光,即使開啟手電筒,鬱書意也不能看清很遠的路,他偶爾能聽見身後的腳步聲,也能聽見有人在喊他的名字,但他好像習慣了,一次都沒回頭看。
他終於到了目的地,鬱書意摸著石碑上“林曉梅”三個字,好像找到了家。
墳前的雜草很久沒清理,他差點就找不到它了。
“媽媽……”
一瞬間所有委屈湧上心頭,鬱書意很想哭。
他跪下,磕了三個響頭。
鬱書意一遍又一遍地用手指描摹母親的名字,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許久,他才緩緩開口,聲音沙啞難聽。
“我……離婚了,終於擺脫他們了。”
“房子我拿回來了,我的姓也改了。”鬱書意苦澀地笑,“我還是覺得我姓林比較好聽。”
“現在就是生了點小病,治好了我打算開一家服裝店,做點小生意,想開門就開門,想關門就關門。他們給了我一百萬,送了我一家店,夠我活完一輩子了。”
回應他的只有無盡的黑。
母親生病的時候,幹媽告訴他有什麼不好的事不要和母親說,先和幹媽講,別讓母親擔心。
從那時起鬱書意就學會了隱瞞。
偶爾他覺得自己像一個小說作者,生活再怎麼痛苦不堪,也給自己編造了璀璨的一生。
鬱書意開啟酒,往地上倒了點。
“我知道規矩不是這樣,但是我找不到小點的杯,太沉了我拿不動,你別說我。”
臉上水珠劃過,那是他的眼淚。
“你還是說吧,媽媽。我想聽聽你的聲音,說吧……一句都好。”
維持許久的面具終於碎裂,鬱書意還是在母親墳前哭出了聲。
“我一直都是騙你的,騙你的,我過得不好……一點都不好。我每天都好痛,每天都好想死……我不知道怎麼辦,真的不知道……”
壓抑的哭聲斷斷續續,他哭彎了腰。
在鬱書意的印象中,嚎啕都是不被允許的,只是小聲、再小聲地哭。
“我好怕……所有人都在罵我……我好怕連你也不要我了……為什麼當時不帶我走啊?為什麼啊……”
“你救救我吧……求求你救救我……媽媽……我好想你……我真的好想好想……”
他好久都沒這樣哭過,哭得幾乎要窒息。
哭累了,鬱書意就躺倒在墳墓旁,抽噎著,眼淚依舊不受控地往外淌。雜草劃破他的面板,石頭磨著他的骨頭,夜晚的風冷得可怕,他嘗試蜷縮,卻連這樣簡單的動作都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