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又同時一怔，一起微笑。
林漫伸出右手，保持右手不動：“認識一下，林漫，樹林的林，散漫的漫。”
章嫣猶豫一下，伸出手在林漫的手上輕輕一搭就鬆開，微笑道：“我知道。”
“你知道？”
“因為你總盯著我看，所以我就知道了。”女孩的眼中帶著戲謔，愉快地微笑著。
居然被反調戲了。
青年林漫有點窘，中年林漫卻立刻堅定地做出了回應：“我喜歡欣賞一切美好的事物。”
“謝謝你陪我打球，我要回宿舍了，再見。”女孩轉身走了，沒帶走一絲雲彩。
林漫把一句話生生嚥了下去，“其實我們同路的。”
看著女神遠去的背影，林漫感覺全身都輕飄飄的，情不自禁地猛然轉身，玩了一記漂亮的迴旋踢，一腳踢在籃球架上，發出轟隆隆的巨響。
耶，今晚不用洗手了，堅決不洗。
看看天色，天馬上要黑了。此時的林漫終於感覺到飢腸轆轆了。還沒吃晚飯呢。
高中三年的住校生活，把林漫餓怕了，現在這副身體特別經不得餓，必須儘快填飽肚子，否則時間長了會胃疼。
去食堂吃飯，當然需要飯票。這年頭可沒有飯卡，更沒支付寶和微信。可林漫兜裡連一毛錢飯票都沒找到
正在食堂門口糾結時，林漫聽到身後有人在喊自己，抬頭打量來人。哦，是校廣播臺臺長藍軍，動力系的。
藍軍笑呵呵地打著招呼走了過來，一把攬過林漫的肩膀，說道：“兄弟，幫幫忙，這次可別再推託了，明天幫我們錄個音唄，這次的節目真的很重要。不用你多少時間，你用俄語，朗誦一段普希金的詩歌就行。”
這個藍軍，自打認識他後就賴上他了。先是一門心思勸林漫加入廣播臺，未遂後則想方設法讓林漫幫忙錄節目，甚至不惜大許好處，就差奴顏婢膝了。為啥？因為林漫那副罕見的好嗓子。
“普希金，還俄語？”林漫感覺特無語，“哥們，我不懂俄語。”
“別逗了，你在新生晚會上，不是用俄語朗誦《海燕》的嗎？你那次朗誦得真是太棒了。驚豔，必須用驚豔才能形容。”
有這事嗎，我幹過這麼拉風的事？林漫忍著頭疼回想。對，是有這麼回事。年輕的林漫發現章嫣是節目主持人後，主動要求表演了一個節目，用中、俄兩種語言朗誦高爾基的《海燕》。這種充滿正能量的散文，很難讓年輕人喜歡的，沒兩把特殊的刷子，林漫是不會主動表演的。果然，廣大師生都被震了。原來朗誦還可以這樣聲情並茂，原來一個人充滿激情的聲音居然可以讓人如此熱血沸騰，哪怕他說的是誰都不懂的鳥語，啊，不，俄語。
上天沒有給予林漫一個英俊的臉龐，卻賦予了他一幅好嗓子，清朗的音線中混有一絲磁性的沙啞，再加上一口標準的幾乎無可挑剔的普通話（感謝小學、初中和高中的語文老師們！），聽他朗讀課文就如聽中央人民廣播電臺的廣播。
這次表演之後，喜歡給人亂起外號的林漫也收到了自己的別稱，“說的比唱的好聽”。聽聽，這是何等高度的評價呀！
林漫耐心跟藍軍解釋，自己確實不會俄語，那次的俄語《海燕》，是跟著俄語錄音模仿的。如果藍軍能找到普希金詩歌的俄語朗誦磁帶，林漫很樂意幫他一次。
藍軍放棄了。他能輕易找盤英語磁帶，俄語還是算了。
林漫可沒打算放過藍軍。借錢，不，借點飯票。
藍軍爽氣地掏出4張大額飯票，每張5角，一揮手：“不用還了。”
就喜歡這種大方爽快的人，這個朋友交定了。兩人又扯了幾句沒營養的閒話，林漫答應他過些日子去廣播臺坐坐，藍軍滿意地告辭而去。
食堂的飯是真便宜。一盆稀飯，4個包子加一份小菜，才9毛錢。
咬一口包子，啊呸，這什麼破包子，餡呢？再咬一口，差點咬過了，啊呸，什麼味啊。林漫剛想吐掉，才發現收拾桌子的食堂阿姨正虎視眈眈地盯著自己。算了，林漫強忍著嚥了下去。勉強吃了一個包子，喝完稀飯，實在不想吃了。這麼多年沒吃過憶苦思甜飯了，原來這麼難吃。那麼多學生，是怎麼四年如一日地吃過來的？
左右看看，居然看到了“粉條哥”，運氣不錯。這小子不知道是哪個系的，因為經常買最便宜的醬油煮粉條當菜，晚上一般是幾個饅頭就一碗刷鍋水一樣的免費湯，長得黑黑瘦瘦，一臉苦大仇深的樣子，所以林漫毫不客氣地送他一個綽號“粉條哥”。
“粉條……哥們，那個……”林漫看著對方警惕的目光，斟酌了一下用詞，“我吃不下了，浪費糧食是可恥的對不？幫個忙，幫我把這幾個包子消滅掉。”
“粉條哥”猶豫著還沒開口，林漫就把三個包子放進他的飯盆裡，轉身就走，心裡還默默地說：“不用謝，請叫我雷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