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後,幾乎每晚,盛裝婉約的夷墨流風,都會在月上中天的時候飄然而至,然後在東方露出第一絲晨曦的時候翩然而去,來去如風,不留痕跡。
在黎明前消失,彷彿沒來過,但床笫上留下的痕跡,降臨時的滿室生香,離開後殘存在指尖的淡淡髮香,證明她來過,只是又走了。
她不會留到天明,紅燭燃燼就會離開,彷彿是提前約定好的時間,但隨著夷墨流風的到來,他每次都是渾渾噩噩如墜夢境,彷彿喝了世間最烈的酒,因此上頭,什麼都做不了,任她為所欲為。
每每都這樣,有了第一次的經驗,雖然她說鯤鵬醉與她無關,但他依然為此生疑,如果說第一次是因為喝了鯤鵬醉的話,那麼第二次,第三次,一次次如同醉酒又如何解釋。
每一次在紅燭搖曳滿室生輝的夜裡,只要看到夷墨流風盛裝駕臨,都是渾身無力的感覺,連胳膊都抬不起來,想要抱著她,都是可望而不可即,只能被她抱著。
她就是月光下的精靈,她就是月亮女神,總是踏月而來,又隨著月色燃盡,消失在黎明前的黑夜中,如雁過寒潭般水波不驚,卻留下那聲聲婉轉啼鳴。
她說在她心中,早已把他當作自己的丈夫,雖然他不是最好的,但他畢竟是自己的第一次,她愛他又恨他!
沒有任何理由的愛,但恨他是因為他是人族,想要永遠在一起,卻不能在一起,哪怕只有一天,只能以這種偷偷摸摸的方式,來傾訴自己的思念之情。
他說如果你想要找一個最好的,那麼我祝福你,真心的,與其見你如此痛苦,不如放手,如何離開是為了重逢的話,這世間永遠有一個人為你等待,守候,牽掛。
被人牽掛的感覺真不好,牽腸掛肚,總是帶著一種悲涼,與其兩人痛苦,不如快刀斬亂麻。快刀斬亂麻的方式很簡單,她想要將他變成魔,不是走火入魔的魔,不會因此讓人發狂。
將人變成魔,雖然聽上去有些瘋狂,但實施起來很簡單,她將自己的心頭血給了他,雖然取血的過程很痛苦,猶如剜心之痛,但她覺得值得,只要他喝下去,他就會成為名副其實的魔,而不需要任何寶物來掩蓋。
她身上流淌著魔血,是世間最精純的魔血,尤其是流淌在心尖上心頭血,一滴就夠了,足以融化萬年玄冰,從此他就可以和她出雙入對如影隨形,成為魔國最尊貴的夫妻,一起掌握魔國至高無上的權柄。
一步登天,他卻沒有動心,因為她在意他的血統,而不是因為愛,如果富貴是與生俱來的,他不想透過這種方式獲得,哪怕極盡尊榮。
他說我愛你是因為一見鍾情,以及關心備至,細心呵護,如果你放不下身份地位,我寧可作為一個影子留在你身邊,關心你,照顧你,但你的心頭血,我是不會喝的,因為我是一個人,儘管是個天罰之人,但我依然熱愛。
她笑了,她說不在乎什麼天罰之人,因為對每一個魔族人士而言,都是不受上天待見的天罰之魔,而魔族不但沒有為此沉淪,反而積極向上奮發圖強,一統天地人三界作為最高奮鬥目標。
她的理想,讓他想起魔族大舉入侵人族的畫面,往事不堪回首,慘烈畫面浮現在眼前,回憶裡出現的京觀,讓他不寒而慄,以至於此時再看她的眼神,不再熱切。
當年的小魔女,早已不是當初的小懶貓了,自己已經跟不上她的思路,畢竟所處的地位不同,所看到的高度因人而異。
一個崇高的理想背後,將會是屍積如山滿目瘡痍,不破不立的理想,總是會造成一場場顛沛流離的人間慘劇,無力阻止,但也不想參與,或者可以阻止,用一個更高的理想來壓制,比如皆大歡喜,但理想就是理想,不付出實施,你永遠都不知道結局。
但代價是巨大的,而且不能以年來計算時間,也需要百年甚至千年,早已變得承受不起。
她說千年之約本是天界的陰謀,目的就將是這片大陸拆散,分崩離析,互不從屬,讓各界陷入混亂甚至戰火,無法凝聚起來對抗天界,於是天界就永遠處於高高在上的地位,讓世人頂禮膜拜而不敢心生妄念。
她所說的,已經不是他所能理解的了,他不知道,為什麼她會產生這樣的想法,畢竟她只是一名結丹期修士。
結丹期上面還有元嬰,煉神,化神,神合,大乘這一道道無法逾越的坎坷,又如何與天鬥,螻蟻又豈能勝天。
無法說服對方,他甚至懷疑她是痴心妄想,不切實際,而她對於他的質疑欲言又止,彷彿有苦說不出,或者說時機尚未成熟。
她的目標遠大,但入侵人族,他是反對的,甚至不願親眼見到,而他一定會阻止的,儘管自不量力,因為他是一個人,雖然被人驅趕,被人謾罵,被人追殺不得不逃到魔界,但他始終是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