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成看到自己稍探，奔到近前，那幾個騎士掙扎下馬，頭也不敢抬的行禮，低聲回稟：“大人，俺們遭遇了明軍！一場廝殺，折了二十多弟兄，俺們指揮也被明軍擒了……明軍正退向清源河方向，俺們……俺們正在綴著，陳三現在接了指揮，派俺們回來稟報，請大人示下行止……”
“大明軍隊？”李家成深深吸口氣，看到這幾個人倉皇退回的模樣，他已經有了預感。不過聽到確切訊息，還是心頭一震。
大明軍隊居然能直抵大青山北面？按照他對大明軍隊的瞭解，說他們行動持重都算是誇獎了。現在居然有一支大明軍隊，在這麼短的時間裡頭就敢過了清源河，進入大青山？
“有多少明軍？”李家成按捺住心中情緒起伏，低聲發問。
幾名士卒對望一眼，神色中有尷尬，也有恐懼，剛才經歷的那場景，那一人一騎一槍，渾身被血染紅，殺得他們百餘騎人馬不得寸進半步，最後才輕蔑的看著他們，緩緩退去的樣子，彷彿還如一場難以擺脫的夢魘！
“回大人的話……一開始有一人，後來又來了二三十人，有人斷後，俺們……俺們……”
“一人？二三十人？不過二三十騎，難道你們就殺不過去！擒一個生口過來，難道就是什麼難事不成？那是明人，不是俺們女真主子！”
李家成猛的低喝一聲，剛才起伏的情緒，似乎迫不及待要找個地方宣洩出來。可是他總算還是按捺住了自己情緒，沒有發出太大的吼聲。按照他現在這種莫名的憤怒，其實恨不得立刻將眼前幾個廢物砍倒！
幾個騎士又對望一眼，到底是遼東漢子，還有些誠樸爽直的個性。最後才顫聲道：“和俺們對戰的就一人……是名小將，使得好長大槍……，大人，俺們無能，竟然殺不過去！”
李家成渾身一震，用不可思議的眼神看著眼前幾個人。他胸口劇烈著，眼神當中精光四射。臉上不斷的閃過兇戾之氣。幾個騎士看看李家成眼神，垂頭喪氣的跪在那裡認命。
半晌之後，李家成才緩緩止住了胸口劇烈起伏，將幾個人扶起：“去，傳俺將令給陳三，弟兄們都累了，退下來歇息吧。俺使用大家夥兒太狠，也是沒法子，我的弟兄們但凡能稍稍喘口氣，怎麼會有大明的威風！退下來，吃頓熱的，好好睡他孃的一覺！明日就拿下這支大明的稍探。”
幾名騎士感激的看著李家成，互相對望一眼，‘碰’的朝李家成磕了一個頭，起來就翻身上馬，揚蹄而去。
李家成沉默少頃，轉頭看去，就看見高處自己計程車卒們黑壓壓的站在那裡，只是沉默的看著自己，再遠處，就是靠在馬鞍上的和合理的小小身影。雖然隔得這麼遠，可是他分明就能感受到和合理那冷電一般的目光。
李家成不由自主的回頭，看向雲山遠處的大青山。
在那裡的，到底是誰？
……………………………………
清源城頭。
戚金聽到附近有人大聲鼓動壯丁，都是些清源的生員，這些人不停的向壯丁們灌輸女真人的兇殘。
昨日入城的難民，帶來了周圍鄉保殺戮的訊息，從昨晚到此時，已經傳遍清源。
戚金希望把百姓的恐懼轉化為戰鬥意志，眼前這些生員確實起到了一定作用。
那千餘奴兵攙扶起傷兵，在牆上的青壯大聲叫罵聲中，往紫來橋退了回去，接著那些韃靼射箭的弓手也陸續退出，女真似乎沒有其他手段了。
城外的女真繼續安營，騎兵散往郊野地方讓馬喝水吃草，擺在城下的奴兵步兵無人理會，城壕對面紅旗下的賊首停在原地，與身邊兩人不停的商議著什麼。
戚金心頭也比較放鬆，作為主力的青壯士氣高昂，面對危險沒有一鬨而散，後面的仗應該比較好打了，希望馬林大軍一到女真能早些知難而退。
整個下午敵人沒有再攻擊，但又有一批韃靼人過橋，這些人大多手持弓箭，比第一批的弓箭還要多，同樣的三五成群散入紫來街，接著有一些步卒挑著擔子在兩岸往來，大約是給這些弓手送來的補給。
夜幕漸漸降臨，清源城之上高燈盡數點燃，又添了不少燈籠，將整個城牆照得如同白晝。
城下開始送來飯食，壯丁就在城頭用飯，輪流在草廠中休息。
城下絡繹不斷的百姓，將磚石灰瓶等物送到城頭，連婦女小兒都在幫忙搬運，整個清源都動員起來，保衛自己的家園。
城外曠野上的的同樣燈火輝煌，無數篝火和燈籠如滿天繁星，從北郊一直蔓延到南郊。
他們的營盤中人影幢幢，還有連綿不斷敲打木頭的聲音，不知是在紮營還是在製造器械。
戚金沿城牆巡查一週，檢視其它三面城牆的情況。
與平常之時不同，那時百姓、士紳、衙役互相對立。主要還是利益之爭，但現在面對女真之時，官民同仇敵愾，因為周圍鄉堡的訊息表明，一旦女真破城，才真是官民一體玉石俱焚。
所以城內官民關係和諧，縣衙得到了民間各階層的一致支援，何仙崖來的時候，雖然面色憔悴，但疲憊中有一絲欣慰。
何仙崖原本一副嚴肅神情，看到戚金頓時露出笑，“戚將軍的預案可謂周密，但女真今日無功而返，明日定然還要前來，城牆上還不可鬆懈。”
“本將理會得。”
戚金拱手回道，“所有壯丁都不下牆，晚上輪流休息，當可保持體力。
今日女真新到，雖然初攻不利，但畢竟人數眾多，估計明日他們怎樣都還要打一下，人數必定要比今日還多。”
何仙崖指指不遠處的幾名鄉老：“士紳捐銀獻物，百姓踴躍守城，人心向背一目瞭然，定無讓那女真韃子得逞的道理。”
“如大人所說，白日獲勝之後，百姓有了底氣，東牆士紳今日在城頭督戰，確實幫了大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