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比起成為亞洲的霸主,那點損失算什麼。
當時輿論甚至公開說:當年戰場上九死一生沒有拿到的,沒想到現在靠經濟實力不費一槍一彈就拿到了。
曰本的商品原本是物美價廉,所以才有出口優勢,現在貨幣價值翻倍了,商品價格自然也就翻倍。
價格高了不好賣,總得有更好的理由賣給別人,於是就瘋狂鼓吹工匠精神日本第一,做出來的東西與眾不同。
然而從後來的歷史看,這也就忽悠了當時沒見過世面的大陸人,迷信了曰本貨好多年,在世界其他地方基本不好使。
所以當質量沒那麼好但價格很便宜的中國貨崛起時,曰本的消費產品一個個行業都垮了。
也是因為貨幣升值了,曰本國內資產突然就值錢了,於是就開始瘋狂炒房地產。
廣場協議生效到曰本泡沫破裂,期間有好幾年,那是曰本人生活最浮誇的時期,工薪階層一頓飯要花個幾百甚至上千美元,女人購買奢侈品就如市場裡買白菜,根本不問價。
休閒娛樂也提檔次,滑雪、潛水、高爾夫這些貴族運動都成大眾娛樂專案,日本大媽滿世界打卡買買買,那種狂熱勁真的很像前方頻傳捷報的時代。
那時候的曰本社會崇尚極簡主義、動不動就斷舍離了嗎,顯然沒有,連想都沒想過。
後來泡沫經濟破裂了,自然就浮誇不起來了,雖然經濟保持著相當的體量,早年積累的技術壁壘仍和其他國家拉開著距離,但開始原地踏步,偶爾還退步,先失落的十年,然後失落的二十年,之後就沒完沒了地失落。
經濟沒有增長市場就沒有活力,民眾消費當然也就開始萎縮,對大房子和奢侈品不再感興趣,不斷舍離也不行了,表面上看是生活理念變了,其實是錢包裡的錢少了,餘額支撐不起購物車,只能換個活法。
只不過曰本人要面子,硬是把窮說成了極簡主義。
曰本的社會學家管這種現象叫下流社會,各個階層都在往下流動,富裕家庭的數量越來越少,貧富差距越拉越大。
那麼回到問題的起點,米國要求日元升值百分之五十,自己非要主動加碼到百分百,之後偷雞不成蝕把米,這能怪到別人頭上嗎?
最大的問題是曰本社會對自身問題的認識一直是有問題的,當年房地產炒那麼熱,支撐起來的一個信念是:未來一旦佔有了大陸市場之後,這點經濟過熱很快會被抵消。
這個思路和二戰時幾乎一樣,然而大陸的發展顯然沒有依賴日企,期望中的鉅額利潤回流沒有實現,反而是自身的製造業被替代了。
八九十年代曰本人對大陸持正面看法的人超過百分之八十,進入新世紀後負面看法的人超過百分之八十,難道真的是因為大陸游客說話太大聲或者和他們爭奪鳥不拉屎的小島?
經濟利益才是根本原因,按照右翼說法,大陸打斷了曰本的國運,而且是一而再再而三。
至於後來的島嶼之爭,只不過是關係惡化後的衍生,是結果而不是原因。
江川在這個問題上考慮得更深一層,曰本的國運並不是被誰打斷了,實際上從歷史智慧到地理條件,它在亞洲就不是當老大的命。
大家形容一個人強大,喜歡用有錢有勢,曰本是那種有錢沒有勢的國家,錢賺到一定程度也就沒法再多了。
媒體總愛問江川這種問題,當然和他的中國背景有關,難道他們心裡真的沒有答案嗎?
恐怕早有答案,曰本人平均受教育的程度更高,心裡清楚得很。
大陸原來是那種有勢無錢的國家,一旦壓不住成了有錢有勢,那麼歷史就恢復了常態,而且翻盤的可能性很小。
這種情況是令人絕望的,即便曰本能重新再起步,也很難再現一頓飯吃掉上千美元的風光。
當過小姐的人,讓她當丫鬟重頭再來是不容易的,所以乾脆躺平變著花樣與人吵鬧。
這些判斷對江川未來的決策當然很重要,零九年對他而言,也因此將很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