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裡。
昏迷過去地克洛哀猛然驚醒,她發現了自己此刻正在地牢的外面,倚靠在一個極為柔軟的身子上。
地牢裡,一個渾身漆黑地少年正矗立在那數千具早已經生出白肉的骨頭前,一動不動地觀望著,簡直比一個生物學者看得還仔細。
他隨即慢慢地從地牢裡走了出來,臉上的神色很是平常,漆黑羽翊般的長袍邊角甚至還沾上了些鮮紅色的液體,看上去溼漉漉的。“喂喂喂,醒了啊,好傢伙... ...我以為你被活活嚇死了呢。不愧是我的徒弟,這膽量可以的。”他隨之將地牢裡的門關了上,一張英俊的面容上綻放出了抹溫柔的笑容,但此刻在克洛哀的眼裡卻宛如一個惡魔的詭笑,畢竟看完那種場面還能笑得出來的,都絕對不是什麼人類。
“你竟然能一動不動地看完那個可怕的場面,而且還能這樣笑出來... ...”克洛哀忍不住問道。
“為什麼不能?”安逸的臉上有些疑惑,然後一字一句地解釋著:“它們正在復生,而且我能感知地到有些微弱的靈魂正在朝這裡湧過來,對於它們,應該馬上就要迎接重生了,這是個值得慶祝的事情... ...”
“對了,快幫我安逸,那個鬼族想要殺了整個南海領的人獻祭那群靈魂!”安逸的話還沒說完,克洛哀就像是瘋了一樣打斷了他的話,想站起來,但是她的雙腿還在發軟。
“哦,這件事兒啊,我已經知道了,也讓鳳仙跟伊絲娜去打斷法陣了... ...”安逸鎮定地說著,但有些奇怪的是,他並沒有看著克洛哀說,而是朝著此刻正將克洛哀抱在懷裡的海幻,投去了一道意味不明的赤金色目光。
海幻藍綠色的目光有些左右閃動著,似乎是在迴避著什麼。
“你不該說些什麼嗎?海幻。”安逸見得海幻的嘴倒是很硬,便先問了出來。剛才自己都向鳳仙傳達殺死安拉的指令了,她竟然還能這麼溫柔的陪著自己等待克洛哀的甦醒,他這急性子可是忍不住。
“屬下... ...屬下沒什麼要說的... ...”海幻的雙手有些發涼。
那一種冰涼的感覺透過肌膚傳進了克洛哀的腦海裡,她隨即抬起看向海幻,問:“你不會早就察覺到了什麼吧... ...”她有些驚訝,但是更疑惑,她到底是從什麼時候知道的。
“沒錯。”沒等海幻回答,安逸反而先自顧自的說了起來,“我在之前就察覺到了安拉的不尋常,後來我也肯定了他就是肢解殺人的兇手,而且海幻可能早就知道了安拉殺人並且召喚了鬼族的事,不過,可能是因為安拉是她當初嫁給那個丈夫的後代,愛屋及烏,所以才會包庇他對麼?這件事我也是在之前海幻不讓我殺那兩個人後才想明白的... ...”話猶未畢,安逸就發現了克洛哀那一張就好像看個傻子在自說自話的表情,莫名其妙的羞恥感頓時湧上心頭,安逸被克洛哀那種表情看的氣急敗壞,忙伸出手指著她說:“喂,你這表情不對啊,你不應該很震驚麼?為什麼是這種彷彿我很可笑的表情... ...”
“因為你前面說的對,安拉確實是血案的兇手。”克洛哀立刻打斷了安逸那頗有些無知的話語,甚至在心裡萌芽出一種疑惑,酆都有實力有頭腦的可以說比比皆是,酆都元首、木槿、紅曲,包括伊絲娜都比安逸聰明,他到底是怎麼當上惡魔皇的,抽獎抽的麼... ...
“我在漁海鎮查了一下。”臆想完,克洛哀抬起那雙冰莓色的視線,顫顫巍巍地從海幻的身上站了起來,接著說:“那種的案子,在南海領多的是,長到六百年前,低到近來這一週,而這些案件還僅僅是帝國建國以後錄入的檔案,至於那六百年之前的事,也可想而知。所以你還不懂麼?安逸,安拉確實是兇手,但他應該還有一個身份,一個支撐了他殺了這麼多年人的身份。”
“什麼?!”安逸當然聽得懂,但這件事就如同一個驚天霹靂般轟然炸到了他的頭頂,如果克洛哀說的沒錯的話,那麼安拉就不是當初他心裡想的那樣,僅僅是為了保護鮫人族免受人類的虐殺去實施殺戮,而是一種復仇了。不過也只有這樣,才能解釋得通海幻竟然從未有過的敢和鳳仙這種二位魔王當初持不同意見了。
“唉... ...”
安逸彎下腰輕嘆了口氣,他雖然承認這次確實是自己猜錯了,不過接受能力倒是強的很,隨即抬起一道赤金色的瞳孔看向海幻,說:“海幻你怎麼想?剛才已經對鳳仙下達在必要時刻可以就地誅殺安拉的命令了,你也聽到了,但我覺得這事出於人道... ...”畢竟做了三十來年的人,有些話安逸還沒改過來,但在意識到用錯了詞之後,連忙頓了頓,然後繼續說:“出於這件事兒跟你有很大的關係,我認為有必要先徵求你的意見,然後在決定這件事該如何定奪。”
海幻輕盈地坐在了地上,側過了頭,沒敢直視安逸,藍綠色的眸子裡已經有些溼潤,“在這裡,陛下已經幫了屬下很多了,屬下不敢再有別想法,而且屬下如今已是魔物了,是屬於妖帝大人的眷屬而妖帝大人又是您的眷屬,無論您是何種決定,屬下都會唯命是從,包括獻出生命... ...”
“得了得了。”安逸輕輕打斷了海幻的話,將手搭在額頭上,吐槽說:“你在這宣誓呢?酆都不是獻出你們生命的地方,也不是對我唯命是從的,是大家生存的地方,直說吧,你的內心想法,我從來就不喜歡去見證什麼滿是感動的場景,而是更在乎最後的結果,而這結果取決於你,你若想跟他走,梔子那我替你說,你現在就可以和他走,他不殺人,你也有了歸屬,這是結局其一。你若不想跟他走,但又覺得那樣白白辜負了他等了你這麼多年,那我就在你看不到的地方,殺了他,也會替你保密,這是結局其二。你不必有任何心理負擔,這世界永遠是現實的,遵循著自己的心意去選擇,或許會被一些心理醜陋的人去謾罵,但絕對不會遭受神靈的唾棄... ...呸,遭受我的唾棄。”
安逸說完,海幻有些感動的睜大了眼睛,隨即轉過頭,嘴裡的貝齒微微顫動著:“如果可以,屬下真的能求您一件事麼... ...”
在安逸身旁的克洛哀將安逸所有的話都聽到了耳朵裡,這一刻她似乎真正的明白了安逸為什麼是惡魔皇的原因了,成為一個真正的統治者,從來也不是靠著實力與頭腦去征服所有人,而是靠著一顆真誠偏愛的心,這種心是令一切對手都可怕的,因為這會使他們從來不能從內部進行瓦解,因為這顆心,能夠令所有被其打動過的屬下,而去心甘情願的為他赴死,百死亦無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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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
本就是一片狼藉的庭院裡,又多添了些碎成了渣滓的透明絲線,以及融進地上一灘灘坑窪裡的黑血。
痴戀氣息微弱的躺在一個較大的水坑了,滿臉的黑血,隆起的胸脯正在小幅度的緩緩起伏著,上面還被極為無情的直插著一柄彎彎的青色短刀,看那刀身沒入的長度,多半已經刺穿了她的整個身體。而在她的渾身也都受著各種各樣深深淺淺的傷口,輕的只是有血從裡面汩汩而流,重的則能見到皮肉裡的骨頭。
“你真的很抗打啊,這都死不了的嘛?鬼族抗拒死亡的能力這麼強?”
鳳仙輕彎下腰,風姿綽約的臉上沒有太複雜的感情,如果有,也是有些難以置信玩弄的神色。一隻白皙修長的手隨之從她滿是青色羽毛組成的羽衣裡伸了出來,繼而沒有任何可憐的捏住了痴戀的脖子,將痴戀提在了眼前,就好似在提起一隻死了的獵物般輕而易舉,五六寸的刀尖與刀身繼而從痴戀的後背中顯露了出來,青色刀尖上還在像小溪一樣朝著地面汩汩流著黑血。
“真慘呢,還想和我打麼... ...”鳳仙歪過頭看著痴戀從胸前直直貫穿到後背的那一柄彎刀所造成的傷口,痴戀的臉也因為過度的失血而變得蒼白不堪,在她微弱的呼吸裡甚至都摻雜一股濃郁的血腥味兒,她那雙藍綠色的眸子裡充滿著散亂而疲勞的眼神,簡直好像隨時隨地就能夠睡過去一般。
“放棄吧,你永遠也沒可能打得過我,如今這幅模樣,更是不可能,奉勸你別在動了,乖乖躺著,還能剩下一口氣。”看著痴戀那已經無法在做出任何行動的身體,鳳仙朝著腳下輕揮了揮手臂,伴隨著一聲沉悶,痴戀的身體也被她松在了自己的腳下,鳳仙雖然腹黑,但也不是個沒有心的的變態嗜殺狂魔,這種還挺有骨氣的對手,雖然實力弱小不堪,但也值得她為其留一口氣,而非如同一個畜生般被她踩在腳下百般蹂躪。
“嚓”的一聲驟響,痴戀的身體高頻率的顫動了一下。
鳳仙收回了貫穿在痴戀胸前的那柄彎刀,然後轉身準備離開,不過還沒邁出去一步,自己的左腳踝就被一隻手給抓了住,青白色的高跟長筒靴上染著濃濃的黑血。“是我在酆都待的久了麼?你這麼執著的生物,我還真是好久也沒見到過了啊... ...”鳳仙回過頭,看著眼神渙散,面色慘白的痴戀,那亂成一團的頭髮使得她看著像個慘死鬼。就連抓在鳳仙靴子上的那隻手都在顫顫的抖個不停,鳳仙搞不懂,她那是因為恐懼在本能的顫抖,還是因為真的一點兒力氣也沒有了才在頻頻的發抖。
“這是我對男爵大人... ...僅剩的價值了... ...你不能... ...離開”痴戀虛弱的聲音,就好像蚊子的嗡鳴一樣,滿是黑血的嘴中在極為空洞的張張合合著。
突然,痴戀視死如歸地笑了,就連鳳仙的心也不禁因為這笑容而猛地一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