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馬丹走前來,朝祁慕寒行了一禮:“皇子殿下勿怪,我這外甥女不懂事。”
祁慕寒笑道:“貴國當年獻上的美酒,確實令人流連,父皇起名相逢恨晚,意為祝願兩國關係長久和美,此佳話足以留存青史。”
拉馬丹如何不懂他話裡的意思?他們西涼人獻上良酒,祁成皇大為心悅,親自賜名,此無上榮耀,已經足夠他們西涼人稱道,兩國關係目前已經很鐵了,不需要再費別的心思了。
拉馬丹笑道:“你們中原人有句話,叫做錦上添花,我們固然相逢恨晚,不妨再錦上添花嘛。”
烏羅公主一把拉過祁慕寒,對拉馬丹瞪眼道:“舅舅還讓不讓人吃飯了?”
拉馬丹哈哈一笑,大方入座,眾人舉杯相邀,酒香四溢,好不歡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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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孫薇走出商將軍府,抬頭見一輪圓月,想起商墨雲那股子一往情深,心中甚有觸動,索性打了輛馬車往十里河堤而去。
中秋節是越來越近了,十里河堤一路排開的柳樹邊,已經一溜兒掛上了紅燈籠,不少遊人應景地穿著紅色華服,一對對年輕男女耳鬢廝磨地走過。
公孫薇遠遠地望著青玉坊,心想著祁慕寒,不知道他現在在哪裡,做著什麼呢?
只是這個念頭很快被她拂去了,她沒有商墨雲那麼嚴重的戀愛腦,只覺得這月色無限好,不如仔細欣賞欣賞。
江風怡人,月光灑落在江面上,點綴出一層層的碎金,溫溫柔柔地湧向遠方,江上來往著三三兩兩的畫舫,身著煙羅紗的美人翩翩站在甲板上,昂首望著天上的月光,與身邊的人有說有笑。
公孫薇雖然是一個人,卻沒覺得孤單,她走到江邊,尋了個沒人的地方,下了幾層階梯,脫去鞋子,赤足伸入江水中,頭往後一仰,一解頭上的簪子,一頭烏髮在夜風中飛揚,整個人放鬆地大口呼吸。
她真愛這樣的景色,上個世界再好,她也覺得那不是屬於她的世界,而只有這樣的江景,這樣美好的月色,才是屬於她的。
這種感覺從很小的時候就有了,與她人生中的第一位失散的朋友有關。
那是一位她去宮中玩耍時認識的小男孩,他總是戴著一個紅色的玉墜,卻從不告訴她,他是誰。後來這位朋友神奇般地從宮中消失了,再也尋不見。
她重新燃起希望,是在九歲那年。
那一天也是臨近了追月節,公孫府的奶孃領她到十里河堤玩耍,她看中了一個面具,奶孃給她買了;她戴著面具,混入熙熙攘攘的人群,想和奶孃玩個捉迷藏,沒想到卻走散了,在原地大哭。
直到她遇到了另外一個也戴著面具的孩子,那孩子身邊跟著一個人,她認得那是宮女的裝扮。
這小男孩手裡拿著一個糖人,將糖人給了她,叫她別哭了。
幸好奶孃最後也找上來了,公孫薇便脫下臉上的面具,交給那名小男孩,帶著幾分失落和期望,問他:“你是宮裡的對不對?你能不能幫我將這個面具交給宮裡一個戴著紅色玉墜的男孩?他是我的朋友,但是我好久都找不到他了。”
“他是我的朋友。”——想到這裡,公孫薇笑了笑,這是她人生裡第一個朋友,是這位朋友讓她覺得這個世界真實無比,她從此不孤單。
她伸出茭白的足,踢了踢沁涼的江水。
“公孫小姐。”身後響起了一個熟悉而又冰冷的聲音。
公孫薇回過頭,驚訝道:“是你?你怎麼會在這裡?”
蘇炙夜正站在她身後,兩瓶酒在手中晃著,他的衣袍在風中輕擺。
“你來得這裡,我自然也來得。”蘇炙夜漫不經心地說著,往她身邊一坐,將一瓶酒扔給她:“請你的,不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