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彪見駕時間雖久,只說了一件事,近百年來的安邊之策。
具體而言,就是涼州三明對待羌胡的不同手段。
楊彪眉飛色舞,興高采烈,趙溫、張喜卻一頭霧水。
見楊彪滔滔不絕,大有將與天子對話複述一遍的趨勢,張喜忍不住打斷了他。
“文先是述而不作麼?”
楊彪說得正開心,被張喜打斷,很是不爽。“有何可作?”
“咦,文先不是去諫阻天子親征的麼?”張喜急了,手裡的酒都灑了一半。“休屠各有十萬眾,陛下只有三千騎,如何能戰?萬一有所不諱,奈天下何?”
楊彪瞥了張喜一眼。“季禮是長者,不知兵不厭詐。匈奴人的話,你也信?”
張喜語塞,半晌又道:“萬一是真的呢?”
楊彪有點不耐煩了。“季禮,天子雖年少,卻極聰慧,斷不會以卵投石。且天子之前,我當先驅,探休屠各虛實。若果真不能戰,我必以死相諫,不使天子犯險。”
“那我就放心了。”張喜轉怒為喜,一看手中酒杯,頓時心疼得直吸涼氣。
楊修忍不住說道:“父親,陛下輕騎急行,日行百里,你如何能為先驅?且往返數千裡,車馬勞頓,恐非父親所能承受。”
楊彪點點頭。“小子所言甚是,所以我已經請詔,以你為使者,出使休屠各。”
“我?”楊修大驚失色。
“你不願意嗎?”楊彪輕哼一聲。
楊修無奈,拱手施禮。“豈敢,豈敢。”
趙溫、張喜互相看看,不約而同的笑了。
他們現在總算明白楊彪為什麼拖著楊修來聽他們討論政務,這是有備而來。
不過話又說回來,楊修的確是一個非常適合的人選。文武兼備,隨天子在華陰時,與各營將士混在一起,頗得人心。又年輕,騎得快馬,來回跑一趟,肯定比楊彪輕鬆得多。
至於楊彪有意為兒子創造立功的機會,那就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了。
他們的子弟都不在身邊,想學也學不來。
“那就好好聽著。”楊彪緩了臉色。“陛下說,鑑往知來,並非為了臧否前賢,而是為了推詳得失,為徹底解決邊患積累經驗。”
他嘆了一口氣。“我雖曾任太尉,卻對並涼事知之甚少,實在是慚愧啊。”
趙溫、張喜苦笑。
楊彪這句話看似自責,其實勸他們不要自取其辱。
他們想發表意見,但他們根本不瞭解並涼之事。連匈奴單于是怎麼死的,休屠各又有多少實力都不清楚,有什麼資格對天子的征伐發表意見?
說來說去,無非是一些虛言罷了。
除了惹得天子不快,沒有任何實際意義。
——
送走楊彪,劉協起身,在帳內來回轉了兩圈,一邊活動身體,一邊調整心情。
一坐就是半天,真的很考慮耐性和身體。
難怪勤政的皇帝大多不長命。
與楊彪談得很開心,但那個解決不了眼前的問題。
如果擺平休屠各,光靠仁義道德肯定是不夠的。
想到荀攸的態度,劉協心裡更是憋了一口氣。
我還就不信解決不了這個問題。
蔡琰放下筆,揉著手腕,看著如困獸一般的天子,心中不忍,卻又無計可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