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雀躍的楊修,楊彪氣不打一處來,心情莫名焦灼。
眼前的楊修看起來是如此陌生,陌生得讓他不敢相信這是自己的兒子。
“住口!”楊彪拍案大喝,鬚髮賁張。“你明白甚?”
楊修嚇了一跳,轉頭看見楊彪發怒,激零零打了個寒戰,瞬間冷靜下來。
“父……父親,你……還記得天子的那個問題麼?”
“你老子還沒糊塗到那個地步。”楊彪沒好氣的喝道。
“我感覺……有答案了。”
“說。”
“父親以為,天下人以千萬數,何為棟樑?”
楊彪一時疑惑,眨著楊修,眼神閃爍不定。
楊修這個問題太寬泛,他也不知道從何答應。
“這麼說吧,天子,公卿,士大夫,農夫,工匠……”楊修掰著手指頭,一一數過去。
楊彪這次明白了,不假思索的說道:“自然是士大夫。”
“對啊,是士。”楊修撫掌而笑。“那戰士是不是士?”
“這……”楊彪遲疑了片刻,終於反應過來。“你是說……天子重教化,就是要將所有的戰士都變成真正計程車?”
“正是。若西涼人皆為士,受聖人之學,知仁義,守氣節,又怎麼會殺戮無辜,為禍天下?”
楊彪眉心微蹙。“可能嗎?”
“可能。”楊修信心滿滿,上前拉著楊彪的袖子,引他出帳。“父親,耳聞不如目見,我帶你去看看,你就信了。”
楊彪用力甩開了楊修的手,卻還是跟著楊修出了帳。
父子兩人來到中軍大帳旁數十步的一個大帳,楊修在帳門外停住。
帳中傳來一個人的誦讀之聲。
“士不可……不弘毅,任重而……道遠。仁以為……己任,不亦……”
那人頓住了,結巴了半天,也沒背出下一句。
“莫武,你來背下一句。”一個略有些沙啞的聲音說道。
“喏。”另一個粗粗的聲音響起。“仁以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後已,不亦遠乎。”
“很好。”沙啞的聲音說道。
“謝先生。”
“劉魚,記住了嗎?”
“記住了。”之前沒背完的那個人帶著一絲慚愧。“我回頭再背幾遍,明天早上再向先生回覆。”
“嗯,讀書並無神秘之處,只要肯用心,沒有什麼是做不到的。你雖然學得慢些,一個月下來,不也背到了《泰伯》?好了,誰能講一講這句話的意思。”
“先生,我來。”一個清脆的聲音響起。
“嘿嘿,這豎子,最會賣弄。”幾個人鬨笑起來。
“嗯咳。”沙啞的聲音一聲清咳,笑聲立刻停住。“阿休,你說。”
“喏。士不可不弘毅,是說士當立志,立志之後,又當堅持,不可輕易放棄。弘者,大也……”
楊彪站在帳外,聽得入神,不住的點頭。
這個聲音很清脆,聽起來應該尚未成年。口音有濃郁的涼州味道,應該是涼州人無疑。不僅能背《論語》,還解釋得頭頭是道,可見的確下了些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