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嫿從馬車上下來,幾步來到那人車前,施了一禮:“公子,不想在此地還能遇見你。”
她一身淺粉長裙,冷風吹過,外頭裹著的月白色披風便隨風輕輕飄動。
看人時,一雙眸子波光瀲灩,通身的華貴婉約氣質,竟是遮也遮不住。
臨在車前的清風,略一打量這貌美女子,神情便陡然變得古怪起來。
他們家公子,什麼時候還認識起京城裡的姑娘來了?
而且看兩人關係,還挺熟稔?
他心裡有點打鼓,私以為是這姑娘認錯了人,就要驅馬上前,跟人說清楚。
卻只聞身後一陣輕微的響動。
他驀然扭頭,就見自家車簾被掀開一條縫隙。
蘇硯從車裡走了出來。
清風便立刻下了馬,上前攙扶。
主僕二人像是都挺怕冷,穿的比周嫿一行人要厚的多。
蘇硯一身青衣,外披白袍,面若冠玉,氣質溫和,像芝蘭玉樹的君子。
他被扶著下了車,來到周嫿身前,便笑道:“沒想到在這出京路上還能遇見姑娘,實在是緣分。”
周嫿便也笑:“是不是緣分,倒不敢說,就怕我們是同病相憐,只能惺惺相惜。”
她美眸略略一轉,眼裡便流露出瞭然通透的神情。
這蘇知白怕是與自己一樣,都是被趕出京城的。
他前世的時候,好歹也算是書香世家,三代簪纓的貴族出身。可其父為人卻過於剛正不阿,不媚上欺下,所以在朝堂上被小人陷害,遭受了砍頭的大罪。
其母也是性情剛烈,無法忍受冤屈,索性三尺白綾,隨夫而去。
而蘇家剩下的四十多口人,便死的死,衝做官奴或軍妓的也大有人在。
好好的一個百年氏族,便在帝王的冷漠宣判之下,一朝散了個乾淨。
而身為蘇家嫡子,蘇知白自然也沒好下場。
明明身體病弱,卻不得已要與自己的貼身小廝清風一道奔行出京,去往三千里以外的通州。
一番顛婆掙扎,直到後面他才因救了慕傾,且幫助他成為皇帝。才終於回到京城,成了朝廷新貴,百官之首的丞相,而最後,他也著大理寺重審了自己父親的冤案,還他一世清白。
到是稱得上逆襲奮鬥的典範了。
周嫿心中唏噓佩服,面上卻不動聲色的勸慰起這位未來的丞相大人來:“人生在世,總會有不順心的時候,只要熬過去,前方就是光明的坦途。”
她說著,眼裡的笑意便漸漸真切起來,像凝了光,清清亮亮的,好看極了。
蘇硯微微避開她的目光,看向遠方那漸漸明瞭清晰的重巒疊嶂,大雁南飛。
他忽然問了一句自己都覺得可笑的話:“姑娘此去離京,不會想家麼?”
周嫿一愣,隨即想到昨天便是上元佳節,而如今他們這些人,卻都要去往異鄉,很有可能再也回不來了。
她心下也有些悵然,只道:“當然會想。”
她又抬眼去看他,問:“你不也是嗎?”
蘇硯卻不說話了,只是無聲的笑了一下。
兩人間竟是一下子安靜下來,直到不遠處忽然響起一陣喧譁。
周嫿扭頭去看,就見那城門處忽然不再擁擠,車流和人流正以很快的速度消失在路的盡頭。
小離也看見了,有些驚喜的拉住她的胳膊,道:“姑娘,能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