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緊張的是,當她們緩緩展開畫幅,一股馥郁的蘭花香氣撲面而來,令人迷醉。
整個作畫的歷程,呂媽媽都親身在門外盯著,不允許周採元和外人接觸,三餐送進去都要承受精密檢查,這是金玉的伶俐之處,她怕周採元挾怨報仇在畫上做動作。現在見這幅畫比假想的愈加精美絕倫,金玉才寫意地點了點頭。
金玉對外鼓吹桃夭的手因為意外受傷,蘭花圖乃是珊瑚學成後所畫,人人都專門趕來瀏覽,皆對這畫贊不停口,並且對這種說法篤信不疑。
的確,這幅蘭花圖的筆法、方法和意境都比送給楊閣老那幅更高一籌,有後來居上之勢。
畫很快被送到了督公貴寓,權海對這幅畫很寫意,將之掛在自己的書房晝夜瀏覽。不止如此,他還根據老例約請京城顯貴和文人雅士來自己的府邸,舉行了一場盛大的賞蘭大會。當這個資訊傳到天姿國色樓,姚珊瑚不禁興高采烈,她曉得自己否極泰來了。從今日開始,整個京城都會曉得她姚珊瑚的芳名,她會比桃夭紅上百倍、千倍!
人必自絕,而後天絕之,喜悅如果狂的姚珊瑚絕對想不到一場彌天大禍將會到臨在她的頭上……
為表感恩,姚珊瑚專門請了周採元,擺了一桌子酒宴,嗓音綿軟:“這回多虧了姐姐。”
周採元的眼珠落在她面上,粲然一笑:“妹妹沒有客套。”
姚珊瑚穿戴一襲水紅色繡並蒂荷花羅,僅帶了只珠釵,嘴臉猶如晶瑩的梅花,既青春又清純,叫人移不開目光。
“姐姐如此幫助我,讓我都不曉得該如何回報。”她滿臉的感恩,提起一杯酒便要敬,周採元卻輕輕搖頭,止住了她的手,道:“我身子不適,不可以飲酒。”
姚珊瑚一怔,隨便反應過來,趕快放下了手,訥訥地道:“哦,昨兒百合才說姐姐你月信來了不可以吃生冷的東西……你看我都懵懂了,那便不喝了!”立馬轉頭交託百合將酒壺全都收了起來。
周採元只是淺笑並不生氣,姚珊瑚卻一再責怪自己考慮不周,始終悶悶不樂的神志。等回到房子裡,周採元剛剛計劃歇息,百合立馬來敲門了。
百合微帶歉意:“小姐說怕您用不慣奴僕們用的那些,專門送了新的來給您。”說著,她遞過來一個托盤。
周採元看清托盤上放著一條工藝精良的緞帶成品,面上發現了一絲驚異。
前朝的時候,如果是女人來了月信,她們通常會將草木灰裝進小布條裡,兩端同細線系在腰間,成了所謂的紅梅帶。髒了需求更換,便將裡面的草木灰倒掉,用清水加皂角清洗後風乾再用。家道敷裕的女人則會用潔淨的棉花代替草木灰。因為新棉花不容易吸水,因此草木灰仍然是首選。到了大週一朝,姑娘們多是稀飯將廁紙夾在紅梅帶裡用,而金玉專門交託人制作了很高階的紅梅帶,用的是平凡大戶人家祭奠用的鬆軟白紙,緞子的質地也是很好的,每月定期提供。但因為這種紙價格高昂,僅有天姿國色樓裡面很當紅的姑娘才有用的權柄。
物以稀為貴,金玉老是從衣食住行各方面辨別層次,結果顯赫。
現在,紅梅帶被姚珊瑚送給了周採元,這可不是一樣的恩德。周採元眼眸微斂,武斷笑道:“多謝你家小姐。”說完便關掉了門。
百合接下來要說的話一下子噎住,頓時落了臉,冷哼一聲甩袖子走了。
周採元不會用姚珊瑚送來的紅梅帶,但她照常每天都要清洗後晾曬在院子裡,並且掛在特別顯眼的地方,像是存心給全部人瞥見。有一天夜晚,這條緞帶突然不知去向了。如此好的東西被人盜竊,周採元向姚珊瑚表白了歉意,對方雖然再三說了不要緊,神態卻掩不住不從容,過後費經心機派百合出去找那緞帶畢竟被人偷走了,很終卻一無所得。
三天後的早晨,周採元是被一陣爭辯的聲音驚醒的,剛站起便聽見有人在高聲尖叫:“不太好啦,來人啊,死人了,死人了,快來人啊!”
她凝思去聽,聲音好像從東面傳過來。
開了門,姚珊瑚一臉慌張地站在門口:“姐姐,你聽到沒有,外頭出事了!”
她們急匆匆忙趕到了碧月閣,因而同事們便都瞥見了。李香蘭仰面倒臥在床上,臉上胭脂化了一半兒,秀目大睜著,上半身只著內衫,釦子解開三兩顆,露出的香肩,一隻腳上幽幽的懸著一隻大紅緞面的繡鞋,鞋面繡著栩栩如生的鴛鴦戲水,另一隻卻孤零零地躺在床邊上。
翡翠跪坐在一旁,嚇得經落空了語言,一張臉白紙一樣。
李香蘭一夜晚暴斃,姚珊瑚眼珠裡霧氣朦朧,淚盈於睫:“好可駭,如何會發生這種事!”
金玉滿臉冰霜,其餘人也都是一副心有慼慼焉的神志。
李香蘭是大午夜計劃寢息的時候突然暴斃身亡的,連鞋子都只脫了一半兒,翡翠早晨發現的時候,她經成了一具僵冷的屍體。
周採元一動不動,將自己埋沒在暗影裡,好像是一尊雕塑。
姚珊瑚壯著膽量探頭看了一眼,只見到枕頭邊上放著剛清洗過的紅梅帶,面色不禁大變。雪色貝齒咬住朱,立馬捂著帕子,哀聲哭起來,“香蘭姐姐死得好慘!”一副風雨飄搖的神志,百合趕快扶著姚珊瑚出去了。
周採元將這一切看在眼底,角挑起一抹冷酷笑意。
金玉一臉厭惡地交託呂媽媽:“這丫環死得太不吉利,快點拖出去埋了,悄悄的地,可別轟動樓裡過夜的來賓們!”
呂媽媽應了一聲,金玉再也忍耐不了房子裡的濁氣,疾速地帶著人離開了。
呂媽媽回頭看了一眼床上的李香蘭,想要擄下對方脖子上的金鍊子,無奈那一雙淒厲眼睛死死瞪著她,害得她心頭不安,便只揮手交託翡翠:“別名喪了,把你主子身上值錢的金飾都摘下來,好好送她上路!”
“是。”翡翠抽抽泣噎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