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用如此奇特的方法相處,著實是太詭異了,連醫生都看得呆住。
周採元精打細算地替孩子清算好,道:“我會交託人做一套小衣裳,並且請人來超度,希望他未來投個好胎,不會再刻苦。”
她如此自說自話,程程一如既往都只在一旁看著,可那隻手卻是鬆了……
姚珊瑚和百合對視一眼,不由面面相覷。
半途短命的孩子出身便是來人世歷劫的,可週採元卻說到做到,交託替他計劃了棺木和新衣裳,乃至在寺廟裡請了牌位來供奉超度,旁人都認為她是在向程程報恩,可週採元卻曉得不如此。
她只以為,那孩子的殞命像是在提示她,這世道有多麼的殘酷。
她要感湯這個孩子,感湯程程,他們讓她想起了有一個該下地獄的人,現在還活得很鮮潤。
周採元再一次來看程程的時候,帝醫生正好來複診,他將青婕拉到一面,悄悄的地報告她:“這姑娘的病很緊張,心脈又受損,我也沒有控制,只能用好藥吊著,能多活個一年半載便是老天爺的恩賜了。”
周採元聞言略一停下:“不論如何,請帝醫生盡力而為。”
帝醫生點了點頭,剛要說什麼卻一眼瞧見小蝶,臉上立馬起了點疑惑:“姑娘,把你的手伸出來,我替你看看。”
小蝶驚異地看了周採元一眼,對方輕輕點頭,她才乖乖伸出了手。帝醫生替她診脈,半天后才放下,美意提示道:“小姑娘,才五六天你又長了一圈出來,我勸你不要吃太多大補的東西,再如此下去怕你以後連路都走不動了!”
小蝶是個身子窈窕的少女,現在下巴都生了雙的。如果是身子因此變得結實也便罷了,可週採元卻留意到她走兩步路都在喘,倒像是病。思及此,她立馬道:“醫生,小蝶通常飲食和過去並沒有差別,怎會突然不明原因發胖呢?”
“飲食一樣?”帝醫生驚異了,平凡人發胖總歸是飲食過剩和貧乏運動這兩樣,可小蝶一個女僕,全日裡忙繁忙碌,飲食也沒有變化,為什麼體態會在短短數日伸展到這個神志,的確像是被氣吹圓了一樣。
小蝶驀地一驚,表情變得煞白。周採元敏銳地發現了她的變化,道:“畢竟如何回事?”
小蝶撲通一聲跪下,臉上盡是不安:“奴僕……奴僕偷吃了香蘭小姐送來給您的湯水……小姐,奴僕錯了,奴僕不是有心違抗您的作用,只是……只是捨不得……”
小蝶自小家道貧苦,天然不捨得鋪張食糧,因此她吃了那些東西周採元並不新鮮,但李香蘭送來的都是平凡甜點湯水,毫不至於讓小蝶在短短几日胖成如此。周採元越想越是不對,神采也變得鄭重:“每天她送來的東西你都喝掉了嗎?”
小蝶怯懦地點頭,想了想道:“很近奴僕著實太胖,便不敢再多吃,前天送來的雪梨銀耳還在,奴僕這便去端來!”
昨天李香蘭來過挽月樓一次,見到小蝶,不知為什麼便急匆匆便回去了,也沒有再送湯水來。周採元輕輕點頭,交託道:“當心點,不要讓他人瞧見!”
“是!”小蝶滿腹疑團地去了。一會兒後她反轉,手裡多了一罐雪梨銀耳。
帝醫生接過來仔周密細地看了半天,又特意用銀針試了試,或是有些摸不著思維。
“如果是用毒很容易便會被人發現,李香蘭不會那麼傻的。”
周採元聽見這聲音驀地回頭,便見到程程和姚珊瑚站在門口。
程程走過來,一陣風吹過她的衣衫,她的身子輕輕顫抖了一下,便重重咳嗽了兩聲,卻像是怕嚇著他們一樣很快強忍住了。
“程程姐姐,你身子還沒好,這裡的事兒便不要多管了。”姚珊瑚追過來試圖挽住程程的胳膊,程程卻輕輕脫節了,向後退了一步:“我這病難保傳染,珊瑚妹妹或是離我遠一些。”
姚珊瑚面上閃過一絲悲痛,站在原地沒有動。
周採元看著她們二人:“適才的話,你們都聽見了?”
程程沒有回覆,反倒是姚珊瑚自動從帝醫生手上接過那小盅,用小勺子舀了一勺放進嘴巴里,舌尖上細細品味著,過了半響,才輕聲地道:“這湯裡下了東西。”
“不會,我什麼都沒聞出來啊!”帝醫生驚異,他醒目醫術,如果是有人在湯裡下了藥,他如何會查不出來?
姚珊瑚面上閃過一絲不忍,本是不喜悅說人是非,卻終於輕輕感嘆一聲:“這不是毒藥,只是一種豬飼料。在鄉間的時候,那些貧苦的庶民老是用豬草來餵豬,再好些的也是豆餅和餿水,沒什麼出奇的。可涼州一帶豬養得特別好,因為本地有一種從山上採摘下來的草。這草叫見風長,發展的地方肯定是一大片一大片,如果是採來餵豬,一年才長成的豬隻需半年便長得很肥大,因而便有越來越多的人採了草來磨碎成粉末,混在豬食裡面,純真是為了……讓豬長膘用的。”
這湯裡面用的不是毒藥,而是豬飼料。
周採元不是舞藝傾城麼,李香蘭便要她胖成一頭豬,這輩子都沒方法舞蹈。
帝醫生頓時搖頭:“恐怕不止是發胖,會帶來好些病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