欽察司,從名字上便可看出,這是陛下欽定的查案機構,與刑部和大理寺不同,其建立之初,便留有宗旨,只尊聖命,永效皇恩,不問政事,不涉黨爭,故而歷朝歷代都很受皇帝信任。
能在這風波暗湧的帝都天寧不問政治,不涉黨爭,僅僅聽命於皇帝辦事,倒也不失為這天子腳下的一股清流,所以這所屬欽察司的官府也是落得一分安靜。
只是這般,便能以為這陛下欽定的查案機構是好欺負的了嗎?自然不會,天寧有傳言,欽察司不動,天下太平,一動,必是雷霆手段!
平日裡素無人來往的欽察司大院,此時門前悄然多了輛馬車,八匹馬,金紅色為主的格調,足足是親王級才能享受的待遇。
掀開簾布,車上走出一男子,看上去約莫二十多歲,服飾雍容華貴,眉宇間有一種久居上位的傲慢之氣,腳一抬,身形便已隨之飄出,輕輕的落在大門前。
兩名侍衛自然不可能隨便放他進去,抬手攔下,男子當然也清楚,當即從袖子裡掏出一袋銀子,不由分說塞進侍衛手裡,“勞煩去和狄首尊通報一聲,就說齊王蕭譽求見。”
侍衛默默顛了顛手上的錢袋子,又看了這位自稱齊王的人,竟絲毫不懼,“在這等著。”
片刻後,一個略顯蒼老卻很是洪亮的聲音從院內傳來,“齊王殿下今日如何有空光臨我欽察司,下官不能遠迎,還望恕罪。”聲音所屬,自然便是方才蕭譽所說的狄桓狄首尊了。
狄桓乃是本代欽察司欽察使首尊,陛下欽定的主察使,位同一品軍候,居此位已有二十年之久,期間做過不少為君效命的大事,深受當今陛下信任。
已經年過五十的狄桓頭上自然少不了白髮,但是身子骨卻很是硬朗,修為也是足有八星幻象境界,多年的輔佐,使他得到皇帝親令,除非面聖,否則不必行跪禮,所以,見到蕭譽也僅僅是躬了躬身,便算做行禮了。
“首尊大人說的這是哪裡話,本王今日前來,自然也是有事要和狄首尊商量。”蕭譽輕笑,語氣很是恭敬。
“找我商量?殿下倒是有些高抬在下了,也好,那,殿下,裡面請。”狄桓側開身子,示意蕭譽先走一步。
狄桓和蕭譽二人剛進屋,狄桓就叫退了所有的在場侍衛,轉而關上門,面色一變,立即問道,“怎麼樣了?”
“成了,這是信件,狄首尊過目。”
蕭譽取出一封信遞給狄桓,他細細看來,眼神中柔和了幾分,最後竟是哈哈大笑,“真是好筆力,這封信怕是連我那徒兒狄英也認不出來。”
蕭譽“嗯”了一聲,“接下來的事情就靠狄首尊了,您只要將此信件面交給陛下,由兵部,刑部接查此案,一旦罪名坐實,便是板上釘釘,晨雪和宣王府想賴也賴不掉了。”
狄桓看著手上的信件,愛不釋手的樣子,忽而眼中兇光一現,“那寫信的人……”
“狄首尊放心,寫信的人是個教書先生,寫之前他就不知道緣由,當然,寫完以後,也被我清理掉了,永絕後患。”
“如此甚好。”狄桓很是滿意,“只是這封信怕是不能由老臣親自交給陛下。”
“這是為何?”蕭譽疑惑道。
“若是由老臣親自交給陛下,陛下未免不起疑心,但若是由劉裕飛鴿傳書到我徒兒狄英手中,再由她親自去向陛下哭訴,求陛下派兵鎮壓,這樣的效果會好很多。”狄桓緩緩道。
“由劉裕飛鴿傳書?劉裕如何會……哦,我明白了,狄首尊是想把這封信用飛鴿傳書到狄英手裡,讓她誤以為是丈夫劉裕所寫,真是好計策啊。”蕭譽愣了片刻很快便是反應過來,當即讚不絕口。
“齊王殿下若沒什麼事的話就回府吧,老臣這下要飛鴿傳書給我徒兒了。”
蕭譽會心一笑,出門前還不忘帶上房門。
越一日,方才是凌晨時分,尚在睡眠中的欽察司主察使狄英就被一陣鴿子的“咕咕”聲驚醒,抬頭一看,果然是一隻白鴿站在窗臺上,“咕咕”叫個不停。
“我的信?”狄英揉了揉頗有些凌亂的長髮,翻身下床,從鴿子腿上拆下一卷白色信囊,正納悶著是誰給自己寫信,誰知剛開啟信囊,只看了一句便已是臉上血色全無。
信上的內容只有寥寥幾個字,卻足以令人大吃一驚,“主帥晨雪謀逆,吾察,為滅口,驅吾入死地,望救!”信的署名正是她的丈夫劉裕。
這世上不會有第二個叫晨雪的人,準確的說,不會再有第二個用主帥相稱的晨雪,除了威名赫赫的北林王,晨雪,還有何人?
在一瞬間的血液凝滯感之後,身為欽察使的警惕還是讓狄英恢復了一些理智,再沒有確認這封信的真實性之前,她是不會輕易相信的。
只可惜,作為劉裕妻子的她,對自己丈夫的字跡自然是熟悉無比,可這封信無論是怎麼看都是天衣無縫,而且甚至看得出寫信者字跡的焦急之心。
確認了真實性的狄英一下子跌坐在地上,也沒有感覺到地面的冰涼,晨雪鎮守中原北境數十年,平復大大小小戰役數千次,為何會突然生了反心?這讓狄英百思不得其解。
只是管不了這麼多了,這種大事自己無論如何也做不了主,再一想,北境距離京城數千裡,飛鴿無論多快,都起碼要三天,也就是說這封信最早也是三天之前寫的,想救人就必須儘快!
思及此,狄英趕緊起身,慌忙穿好衣服,翻身上馬,也不顧外面大雪紛飛,即刻進宮面聖。
早朝一般都在日出之後,此番凌晨時分,皇帝自然還在昭陽殿就寢,只是欽察使有聖命加身,無論何時,一旦有緊急情況,可隨時面聖。
所以狄英騎著馬,手執欽察使的令牌,進宮一路暢通無阻,無人敢過問,一直到昭陽門前方才翻身下馬,昭陽門其後便是昭陽殿,狄英一路飛奔到殿門前,把令牌交給當值太監,焦急地催促著趕緊叫醒皇帝。
皇帝近來睡眠不穩,醒來後時常頭暈,若是叫醒,勢必會引發盛怒,只是欽察使凌晨時分求見只怕不是小事,太監也不敢擔此責任,猶豫了一番後,還是趕緊去寢宮叫皇帝。
“陛下,陛下?”太監輕輕晃了晃皇帝蕭枕的肩膀,果然立刻便是轉醒,睡眼惺忪地看著太監,頭昏昏沉沉,一看天色還未發亮,頓時勃然大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