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半月後的某一天溫渺在酒吧買醉,因為她去找季鄴南問三環那塊地的事兒,季鄴南態度強硬,直接拒絕,她不甘心,繼續撒賴,抱著他的脖子撒嬌:“你太無情了,女朋友找你要個東西就這麼難?”
他卻撒開她的手,回到辦公桌前是一派正氣,絲毫不想談話的樣子,究竟是什麼風水寶地,雙面夾擊逼著他交地蓋博物館。溫渺不知情,還想耍賴,卻被他搶先一步拒絕:“那地兒不行,活兒全齊了,月底動工蓋醫院。”
她脾氣也上來:“早幹嘛去了,你當時怎麼跟我說的?我為了你一句話什麼事兒都沒幹,這會兒你跟我說不行?”
哪知她是這麼較真的人,官場上的事兒豈是一句話就能搞定的。
他也氣急敗壞,說:“你多大了還不懂事?這玩意兒不是衣服,掏錢就買,不喜歡就退,白長這麼大了,這點兒門路都不明白?”
溫渺最煩他擺出過來人的架勢批評她不懂事,當場氣得不能自已:“我就不懂事兒怎麼了,總比你說話不算話好,我這麼不懂事兒你還要我幹嘛,你找懂事兒的去啊。”
季鄴南撂了火機抽煙,黑著一張臉看她,想必是氣極了,連話也不想說。大眼瞪小眼對視了一會兒,溫渺先敗陣下來,踩著小高跟噌噌率先溜走,這回吵架,從氣勢的角度來說,貌似是她贏了,但等出去了之後她的心情卻跌落到谷底。季鄴南工作忙,加之這事兒本就不簡單,這些溫渺都明白,可她也有她的立場和心情,眼看期限越來越近,館裡上下除了她沒人這麼拼,連萬紫千都勸她:“大家都是混口飯吃,等館拆了,人員合併,他們一樣有工作,不愁沒地兒去,所以沒人像你這麼認真,一開始大夥兒感情深厚,團結一塊兒聯名上書保館很正常,可時間長了誰也沒心思抗爭到底,圖了什麼?也就你念著你爸的心情堅持到現在,你沒發現書記都不管這攤事兒了麼,就你整天捏著份檔案瞎胡跑。”
正因為這樣,所以她更加著急,偏萬紫千還火上澆油,點明她是在孤軍奮戰之後,還批評她的戀愛觀:“一開始我以為那領導很喜歡你,怎麼這會兒變成了你老追著人跑,人都倆月沒來看過你了吧,姑娘家巴巴地倒貼可不好。”
她憤憤然反駁:“總比你好,戀愛觀一大把,卻連個男朋友都沒撈著。”
萬紫千瞄了她一眼,淡定道:“甭揣著明白裝糊塗,誰的心誰疼。”
然後她的心忽然就很疼了,她覺得自己很失敗,從前是這樣,現在依然是這樣,季鄴南對她好,可那份感情無形中總讓她覺得他並沒有多麼愛自己,至少不像她愛他那麼多,平常看不出來,其實她內心深處一直很計較,愛得越深計較越多,想到這些,心更疼。於是跑去借酒消愁,三杯百利下肚,人已經飄忽得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腦中唯一清醒的那根神經隨意撿了個繞口令塞滿餛飩的思想,接著便念出來:“坡上立著一隻鵝,坡下就是一條河。寬寬的河,肥肥的鵝,鵝要過河,河要渡鵝不知是鵝過河,還是河渡鵝……”
她像吟詩一般,朗朗上口,捏著高腳杯搖搖晃晃,頗有節奏地全身搖擺,卻不是慢搖的節奏,整個人很突兀,和吧裡的年輕男女格格不入,就那麼搖晃著走路,沒走幾步卻迎面撞上一人,她抬起頭,微眯了眼,辨別了好久,才伸出手指著他:“秦老師!”
秦欽哭笑不得,難為她醉成這樣還認得自己,扶了搖搖欲墜的人便往外走,卻被同伴笑:“你丫在國外那麼多年什麼妞兒沒見過,怎麼剛回來就像沒開過葷似的,這姑娘誰啊,你認識麼?”
他也不惱,淡淡道:“聊幾句不就認識了。”
幾人轟然而笑,先前那人說:“這國外回來的是不一樣啊,思想境界就是高,哥兒幾個學著點兒,怎麼,是上樓開房間還是出去聊?”
他瞥那人一眼:“髒不髒?開了房還能好好聊麼?”
接著便拖了人往外走,後面幾個人笑得快崩潰。
那人指著他的背影道:“丫的夠狠,挑地兒了還,趕明兒人姑娘一醒,不扇你倆嘴巴子才怪了。”
他拎著人出去,外面空氣清涼暢快,隨便撿了個地兒安排人坐著:“坐好了啊,我去買水。”
一分鐘不到,折回來時人已經睡著了,大半個身體歪在扶手欄杆上,倆腿倒是擺得端正。秦欽挨著她坐下,碰了碰她的肩,沒反應,他想了想,幹脆拿冰水去碰她的臉,這下她倒極快睜開了眼,還伸手把他揮開。
“醒了嗎?”
她看清了眼前人,突然又閉了眼,規矩地靠回欄杆,嘟囔道:“沒有!”
他不說話,笑著將冰水擱在她的頸後,溫渺哇哇慘叫,撤了水瓶砸他。
他就著砸進懷裡的水瓶,開了蓋遞給她:“喝吧,醒了再說話。”
溫渺正巧口渴,於是抱著水咕咚咕咚解決倆瓶,又迷迷糊糊大概坐了半小時,等到頭腦終於找回那麼點兒理智時,天上的星星已經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