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在顧清音這裡消磨了大半日,蕭惟凜傍晚的時候接走。
父子坐在出城的馬車裡,蕭惟凜看著上車前還很高興、現在看起來卻有些悶悶不樂的太子,溫聲問他:“怎麼了?捨不得姨母?”
太子抱住蕭惟凜的胳膊,倚在他身上:“父皇母後都是騙子。”
蕭惟凜震驚。
太子緊緊抱著蕭惟凜的胳膊,嘟噥道:“那根本不是姨母,那就是母後。”
蕭惟凜還不至於認為顧清音會主動告訴太子這些,蕭惟凜將太子抱起來,任他坐在自己的腿上:“明兒為何這樣想?”
太子已經淚流滿面:“你們都當我是小孩子,以為我看不出來,姨母曾親口告訴我,她最喜歡各式蟲子;然而父皇卻說,母後愛蓮,鳳藻宮到處是,母後的家裡也是。”
蕭惟凜恍然大悟,他低估了七歲孩子的洞察力。
蕭惟凜掏出手帕,幫太子擦幹眼淚:“是父皇的錯,沒能留住你母後。”
太子趴在蕭惟凜的胸口,賭氣般開口:“以後再也不來了。”
蕭惟凜:“生母後的氣?”
“不是。”太子哽咽著回答,“母後說她有苦衷,我不想母後不高興。”
他只知道,父皇一直告訴他,他的母後是個很出色的女子,是因為病重才不得不離開他。
他也曾問過父皇,母後是不是回不來了。
但父皇會很認真告訴他,世事無常,他生在帝王家,擁有的比平常人多出許多,不可只關注於不曾擁有的。母後能回來當然值得欣喜,若是回不來,他們也得向前看。
事實也是如此,他們這一趟下江南,一路上他見的大部分都是好風光,但也見到過風餐露宿者,見過無奈之下賣兒賣女者,他看不太懂,但他知道與那些人相比他過得很好。
蕭惟凜心裡苦澀:“好孩子。”
另一邊,顧清音也忍不住問錦瑟:“你說,我是不是做錯了?”
因為不想再像前世一樣,明明不喜歡蕭惟凜選秀納後妃,出於身份與大局考慮她不得不接受,還得表現出包容與大度。
她既做不到大度,也做不到不懂事,說出心底最真實的心願,更擔心蕭惟凜為了她沖動之下與朝臣作對,到最後落得蕭惟凜的埋怨。
他們彼此都承擔不了那樣的後果。
錦瑟看著顧清音通紅的眼眶,錦瑟也感覺眼睛發脹,她使勸眨完眼,開口:“您盡力了,這是當時最好的選擇。”
是啊,顧清音安慰自己。
對當時的她而言,離開皇宮,才是人生天地寬,她唯一的遺憾是沒能陪在孩子身側,可這世間的人,哪一個沒有遺憾。
既做了決定,也預見可能會有這樣的結果,那又矯情什麼。
蕭惟凜父子再也沒有來過,顧清音也樂得清靜。
蘇縣令行事可靠,七月十三一大早,果然派人來接顧清音。
馬車將顧清音帶到曾經的縣學,這裡離繡坊不遠,地方也夠大,因為本地前些年在江南做絲綢生意賺了大錢,富戶為感念先生的教導之恩和接濟他的鄉親們,為本縣重修了書院,原本的地方就空置出來。
蘇行亭讓牙行的人找了一圈,沒有找到合適的地方,他覺得,既然原本的縣學空置,開設積慶堂是好事,何不利用起來。
顧清音也覺得這個地方好,但她驚訝於此事的順利,有種不真實之感。
顧清音好奇問蘇行亭:“我無意冒犯蘇大人,但心裡實在好奇,按理說我要行的事其實難以為大眾所容,蘇大人為何能想也不想就支援我?”
說起正事,蘇行亭變得從容,朝京城的方向拱了拱手:“在下離開京城前,曾有幸見過天顏,也得到過聖上的提點。”
顧清音心下奇怪,這事蕭惟凜能提點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