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元菊的眼淚都把枕巾濡溼了,聲音也哭得沙啞,整個人像是被無盡的悲傷包裹,氣息都有些斷斷續續接不上的感覺。
“你若不安生讀書科考,我還不如死了算了。”
劉佳漠然許久沒有回應,井元菊倒是自己忍不住回頭看他。
自己生的兒子,皺個眉抬下眼皮都能猜到他在想什麼,如何看不出他眼中的堅定。
心頭不由越發憋悶了,再忍不住,直接哭出了聲來。
劉佳默默地給孃親擦眼淚,心理也是萬分酸澀。
“娘,兒子不是不思進取,只是想選自己喜歡的路走。原來沒有其他路可選,但如今皇上要修建徑海藏書閣,二姨更是成了大學士。跟著二姨,我豈不是既能學習自己喜歡的東西,同樣也能光宗耀祖。這是兩全其美的事。”
“這算什麼光宗耀祖,入了徑海藏書閣,便再也沒有機會入仕,連帶著將來你的兒子、孫子都……你這是自毀未來啊!”
“這怎會是自毀未來,徑海藏書閣可是皇上大力推進、重視的,日後在大熠的地位只會越來越重。我本就喜歡船,還有二姨幫我近水樓臺,我比所有人都幸運。我的未來我自己抉擇,希望孃親能支援我。”
井元菊哽了一下,倏地哭得更難過了。
“好,你自小有主見,我做不了主,也管不了你,你愛怎麼樣怎麼樣,我要死也不用你管。”
井元菊賭氣地一把揮掉劉佳手中的湯藥,背過身繼續痛哭起來。
井元菊在屋裡哭了一夜,劉佳也默默地守了孃親一夜。
直到日光普照,想起今日宮裡會來宣旨,兩人這才起身穿戴。
宣旨太監是江廣德,皇上將他派來宣旨,也是間接表示對井甘的重視,和對建立徑海藏書閣的堅定決心。
井甘瞧見井元菊紅腫烏青的眼睛和劉佳懨懨的模樣,兩人並肩而立,井元菊卻一眼都不曾看劉佳。
看來昨晚母子倆必然發生了不小的爭執,現在都還沒交流好。
江廣德宣讀旨意,井甘帶領井府眾人跪伏接旨,聽到‘予召徑海大學士’幾個字,雖早做好準備,心還是控制不住受到了震動。
明旨下詔,大熠第一女官的身份便算徹底成了事實,無從更改了。
井甘叩謝領旨,捧著明黃的聖旨,只覺重如千鈞,不比圖書館壓在身上的重量輕。
這道旨意代表了什麼,她再清楚不過。
她不僅成了有史以來第一位女官,從此將受盡關注,不得有絲毫行差踏錯。
更重要的是,大熠朝堂的格局從此改變了。
“井大學士請起吧。井大學士明日便要走馬上任,這是禮部趕製出的官服,看看合不合身,若有不妥立馬返回去讓他們修改。”
江廣德身後的小太監碰上一套官服,井甘簡單看了一眼,是五品至七品所服青色。
“辛苦江總管跑這一趟了。徑兒。”
井甘吩咐一聲,徑兒連忙將早早準備好的荷包送於江廣德。
這是宮中宣旨的規矩,都要給宣旨公公塞點辛苦費,江廣德便坦坦蕩蕩收了。
“老奴還要回宮給皇上傳話,就先告辭了。”
井甘屈膝一拜,“那就不多留江總管了,您慢走。”
宮人們一走,凝肅的氣氛一瞬間就活絡開了。
井長青提起那套官服直接抖落開,迫不及待地往井甘身上比。
“姐姐快去試穿一下,看看女子官服是什麼樣。”
不怪井長青好奇,井甘自己都好奇。
從史至今還沒有女子為官的先例,自也就沒有女子官服,也不知這禮部是如何設計的。
孫小娟也很是期待看到女兒身著官服的模樣,便主動與女兒一道進了屋,幫著她穿戴。
其他人便在正廳裡坐著等,左燈右等,許久,才聽得芽芽壓制不住的叫出聲。
“家主出來了。”
所有人立馬循聲往門口看見。
今日陽光燦爛,井甘逆著光自門外走來,雙手端莊地交疊在身前,脊樑筆挺,髮髻告束,如一棵遒勁蒼松般堅韌挺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