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卻不知道,衝動時的他雖總是惹下禍事,冷靜後的他實際卻是個聰慧溫潤的謙謙君子。
他雖惹禍,卻也從不曾推卸責任,都是自己處理。
這樣矛盾的他外人瞧著可怕,她卻只覺得心疼。
失蹤的那八年經歷了怎樣的磋磨才會造成如今這般喜怒無常的性情,每每想起來她都自責到難以呼吸,所以她才難以下狠心對他加以管束,漸漸放任。
王澧蘭一步一步踏入大殿,站在了甫安伯和宋海泉的前面。
路過宋海泉身邊時,宋海泉下意識瑟瑟地縮脖,嘴角的傷口抽搐兩下,視線也閃躲地不敢去看王澧蘭的眼睛。
那是對畏懼之人的下意識身體反射,宮門那日的記憶已然在他心中埋下了對璽候畏懼的種子。
“那日宮門口,我問起宋海泉拜師之事,宋海泉對井甘口出不遜,輕薄侮辱,我這才狠狠教訓了他。動手傷人是我的過錯,我願自罰以贖教訓,但我並未後悔。”
如今京城都已經傳遍了,璽候毆打宋海泉是為那個據說有操控人心之能的井甘出頭,之後還把傷了宋海泉的匕首送給了井甘。
現在聽王澧蘭親口說來,兩人還真有不一般的關係。
甫安伯仰著脖子哼了一聲,“即便海泉有些言語無狀,也不是你重傷他至此的藉口。而且那井姑娘和你有什麼關係,用得著你來替她打抱不平?”
眾人都十分期待王澧蘭對後一個問題的回答,王澧蘭也果然不負眾望。
他微仰頭看向了自己的母親,大長公主始終保持著端莊儀態,朝他微微笑了笑。
他看出了那笑容中的支援和鼓勵,也回以一個笑容,一個一句地回答。
“井姑娘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失蹤那些年一直被囚於硝石礦場,因中毒口不能言、眼不能視、耳不能聞,深陷地獄無處逃脫……”
這是王澧蘭第一次公然講述自己失蹤那些年經歷過的事,這些事他對大長公主也未曾詳說,怕她難受心疼。
他沒說,不代表大長公主不知道。
此時聽著兒子親口講來,她只覺得全身血液都在翻湧,眼眶酸澀,交疊於膝上的雙手已經止不住戰慄。
王澧蘭講述這些時表情雲淡風輕,暗藏於眼眸深處的卻是難以抹滅的痛苦和折磨。
即便他已離開那地獄般的硝石場多年,即便他早已治好了眼睛、耳朵、喉嚨,即便那硝石場早已不復存在。
但經歷過的痛苦卻從不曾消失,只是深深地掩埋在了記憶裡,午夜夢迴時瘋狂折磨著他。
“是井姑娘將我從硝石場解救了出來,給我解了毒治了病,這才能找到楊家人,重新回到母親身邊。她是我的恩人,若沒有她,此刻的我還不知是否能忍受住折磨苟活於世。誰敢辱她,便是我王澧蘭的敵人,我必加倍還之。”
王澧蘭壓抑著洶湧的情緒,將隱藏在心底的傷口剖開,血淋淋地展示給在場的人看。
大長公主心疼到呼吸急促,雙手緊緊握在了一起,蹙起的眉宇間醞釀起怒意,寒氣四溢。
“阿蘭,既有這樣的事你以前為何不告訴朕。井姑娘於你有救命之恩,便是於朕有恩。”
王澧蘭咬緊後槽牙,將胸膛那股翻湧的情緒壓制下去,拱手回答。
“那些痛苦過往我不願再提,故誰也不曾說。此次也是意外知曉井姑娘被召來了京城,十分驚喜,卻不想又偶然聽聞了宋海泉折辱井姑娘之事,一時衝動才造成如今局面,給皇上惹麻煩了,請皇上贖罪。”
王澧蘭恭順認錯,皇上抬了下手,將他喚起來。
“你重情重恩,情有可原,朕能理解。不過此事確實失了分寸,罰是必然要罰的,你可認?”
皇上那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語氣,聽得甫安伯眼皮一陣跳。
皇上這也太偏心了,同樣是表弟,憑什麼璽候打了人還情有可原,他們就該活該被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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