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是太不講理了!”馬寶娟最多也只能說出這樣的話——她不會吵架。
而許知念也不是來吵架的,自顧自地搬了個凳子,坐在了錢海潮的對面,將一大包樣衣放在了桌面上。
“錢主任,你理解錯了,我這次是過來下訂單的,不是過來賣東西的,我聽說,服裝加工這塊的工作是您在負責,您看看,這幾件衣服能做出來吧?”
錢海潮冷嗤一聲,仍是一臉挑剔,不耐煩都從包袱裡拽出了一件,看了一眼就扔在了桌子上。
“這什麼款式?看著一點兒都不大方!不過做工倒是很簡單,你要是想做,拿錢來,拿錢才能辦事兒!不過,我醜話說在前頭,我們這可是個大廠,國營單位,想下訂單至少也得是三十件起做!我們可不是裁縫鋪子,別想著拿幾塊錢上這訂個一件兩件的!”
“能做就行,我們不是做五十件,我們一共有六個款式的樣衣,每個款式要做二百件,也就是一千六百件。”
許知念正準備把預算計劃書拿出來給他,卻被錢海潮的嘲諷聲打斷了。
錢海潮以為自己耳朵出了問題——就算是外省的大客戶過來下訂單,也從來沒有一次要這麼多的,這小丫頭片子顯然是滿嘴跑火車。
“咋的?過來拿我當禮拜天過是吧?小小年紀就學會坑蒙拐騙了,你們也不看看我是誰,滾,都給我滾,你們要是再不滾,我可就讓保衛把你們給攆出去了。”
馬寶娟被錢主任那凶神惡煞的樣子嚇得夠嗆,拉了拉許知唸的袖子。
“寶丫,咱先走吧,別一會他真讓保衛來了,把咱們都逮起來。”
“寶娟,咱是過來談生意,正兒八經下訂單來了,怕什麼呀,既然錢主任不願意接這個小訂單,那咱們就去找廠長唄。”
許知念提起包袱轉身就往外走,身後傳來了錢海潮的罵聲。
“現在的丫頭,一個比一個狂,還找廠長,你等著廠長踹你吧!”
罵完這句,似乎還不解氣,衝到了門口,喊道:“廠長辦公室就一直往前走,左拐第一個,有種你就去啊,廠長要是接你這單子,我腦瓜子擰下來讓你當球踢!”
許知念停住腳步,轉過頭,莞爾一笑。
“正好好久沒踢球了呢。”
然後,她就拉著馬寶娟去找廠長了。
和錢海潮的狂傲不同,廠長黃偉光則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
許知念曾經在報紙上見到過他的照片和名字,曾幾何時,這家縣城的紡織廠和下屬的服裝廠也是輝煌過一陣子的,可以說是克江縣的一個支柱型企業,只不過隨著改革開放的深入,私營工廠越來越多,行業競爭越來越激烈,機械化程度越來越高,對工人的技術水平要求也在不斷提高。
人們開始愛美了,手裡也有點餘錢了,對物質有要求了,這就導致一大批老廠子跟不上步伐,走得磕磕絆絆的。
現在,時過境遷,這家老廠子頗有點昨日黃花的意味。
許知念在門上敲了三下。
“你好,黃廠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