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雲等人自是不可能允許他得逞,是以飄雲大刀拼力砍他手,星衍則使勁把雲梯往下推,要把爬在上面的金兵晃下去,而李全把最後的一點火器都用了,能燒幾個是幾個,姜薊這猛虎不愧猛虎,帶同一幫兄弟跟上來的金兵金將近身搏殺,寨牆上一片風雲激盪,如此卻只是困獸之鬥。
刀劍,只適合江湖,疆場,拼的全是血肉。搏鬥到最後,天還沒黑大家臉都黑了,咫尺都辨不清誰敵誰友,卻清清楚楚,什麼是面前,什麼是身後!
這一夜,天外村落到了邵鴻淵手上。毋庸置疑,他終還是個將領,不光會不擇手段,也懂得身先士卒。
又下雪了,彷彿回到了除夕那晚,一模一樣的戰敗流離,飄雲星衍李全姜薊,竟和孟嘗當日同樣結局,消失在了茫茫亂世中,吟兒身邊的仍是魚秀穎、杜華、胡水靈和小牛犢,這幾天就像一場虛空的夢,什麼都沒發生過……不,還少了個茵子啊……前途是這樣的未知,也不知和誰還有重逢的那天。戰鼓聲、兵戈響、人心騷動,宛在。是追兵,還是援軍?戰爭無論遠近,生命都是一樣的短暫和蒼白,沙舞千秋,雪飛百代,馬蹄下空留七字,一將功成萬骨枯……
“抓住他們!”“是林匪的老婆兒子!”“還有他老母!”真不幸,是追兵。
“怎麼辦姐姐!”“是邵鴻淵!”魚秀芹魚秀安談邵色變,魚秀穎也失去了往常的主見,沒了主心骨只因吟兒又陷昏迷還在她背上,一旁,胡水靈抱著小牛犢緊蹙眉頭,杜華則自始至終在她們後面守護。
只是,當追兵越來越近,離大隊人馬也遙遠時,這寂靜山林裡,如同只剩下她們一行六人,連杜華的存在都是斷斷續續的——他是被一次次的刀劍拼殺時而隔開、時而又拼接上來,戰鬥千次傷痕累累所幸一直不曾離去。風霜與血同時流通在放肆竄行的空氣裡,邵鴻淵的追兵後面儼然已是他本人。
入夜之後,林子裡光線極差,適合藏匿,但金兵必然會搜山。長此以往,不是辦法。當此刻透過樹林胡水靈已經可以看到邵鴻淵那張漠視人命的臉,知道再沒有時間可以考慮,驀地就將小牛犢託到了魚秀芹的手上,愛憐地回看了吟兒一眼,對魚秀穎說:“先躲起來!”
“什麼……”魚秀穎還沒有會過意來,胡水靈就將他們一同推進身邊樹叢,魚秀穎大驚即刻抓住她衣袖:“胡女俠!”
“聽著,無論誰落在金人手裡,林阡都必然會救。我們的價值一樣,沒有誰更重要。但是,她卻萬萬落不得。”胡水靈的意思魚秀穎當然懂,吟兒這樣的身體根本吃不消:“然而……”魚秀穎還未說完,胡水靈已掙開她衣袖,往另一個方向奔逃。
“在那邊!”“站住!”“活捉她!”死寂了片刻的山林炸出一片喧囂,那些金兵終於追上了一個目標,包括邵鴻淵在內全都喜不自禁,全部往那個方向湧去。胡水靈卻不曾站住,而是一直奔逃,雖然年邁如她不可能跑得太遠,但總是能引開多遠是多遠。
嗖一聲響羽箭出弦,直射在胡水靈腿後,應聲胡水靈摔倒在地。當下就有金兵將她拿下往邵鴻淵邀功,而更多的卻一擁而上要去追更多人。
魚秀穎看到那邊黑壓壓的一片人和一群兵,豈能不知胡水靈已經被擒,再看到不遠處一身是血生死不知的杜華,悲從中來淚水奪眶而出,卻非得捂著兩個妹妹不發聲,也祈禱著小牛犢安安穩穩。就這麼揪著心度過了兩三個世紀,總覺得金兵還在附近她們動都不敢動。
“盟主……”不知過了多久,魚秀穎察覺出吟兒醒轉,趕緊湊過去低聲說。
吟兒環顧四周,忽而色變:“孃親呢?!”
“她……被金人捉去了。”魚秀穎老老實實地回答。
“我們……不是一起逃出來的嗎?”吟兒急問,魚秀穎將適才狀況一五一十對她說了,吟兒噙淚:“都怨我,不中用!”攥緊拳狠狠捶在地上,實知茵子的失蹤太不是時候。
“金人們不知要怎麼對她。”魚秀穎泣道。
“只怕……是會用作誘餌去對付勝南。金人一向都是這樣。”吟兒說,這時近處又有人聲窸窣,吟兒一驚,登時警覺,魚秀穎告訴她,金軍押解了胡水靈說是要回凌大傑那裡,一部分繼續往南追過去,但還有一部分隨邵鴻淵佔據了這個林子、攔鎖了各個出路,似是挖地三尺也要將她們搜出來。
“原是這樣……”吟兒知道,邵鴻淵沒這麼縝密,這一戰果然還有凌大傑的參與,他二人一個善攻一個心細,加在一起剛好抵消了各自缺點,才終於奪得這一戰的勝利。胡水靈本意是要調虎離山好讓她們趁夜逃走,然而邵鴻淵在凌大傑的幫助下卻沒有中計。
現在離天亮越來越近,對金兵也越來越有利,吟兒實在不想胡水靈的捨己救人沒有意義,可是此情此境竟是沒有任何方法可循。
“放火燒山,不怕她們不出來!”傳來邵鴻淵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