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夜動盪,渭河暴漲,黑雲密佈,陰風怒號。
千疊浪潮,挾巨勢吐白光,決絕往堤岸沖刷。
“僕散將軍,莊主她、出師未捷身先死!”潛伏於短刀谷的控弦莊細作們,身為銀月下屬,多年來都只與她單線聯絡,彼此間眾多都不相識,然則組織性極高,未曾因群龍無首就瞬間解體。故而昨夜銀月行刺未遂、林阡大範圍肅清之事件,依舊有專人向大金通風報信。
冒死前來金營報訊的細作,就不必再回宋國去了;而未曾被捕也沒有歸金的那些,則需在這非常時期提高警惕、全體蟄伏待命,直等到完顏永璉往短刀谷安插進新的莊主為止。
僕散收到這銀月身死情報的這一刻,才明白林阡的肅清方式跟自己不一樣:北斗七星從去年冬天一個個死到現在,恐怖是實實在在的,針對著落遠空去,卻也籠罩在所有金軍頭上;而銀月的所有下線一直被林阡放任,看似活動自由,威脅卻是若隱若現的,一旦事變,一網成擒。
“部署不變,計劃照舊。”僕散安德嘆了口氣,傳令說。此刻金軍主力已經整體北移到了渭河對岸,只剩下這最後的十幾艘樓船與艦艇,還停在邊境寒風凜冽的渡口,承載著銀月用命來冒險的最後一個佈局——已經快卯時了,銀月放話很明白,林阡不得不獨自赴會,否則金軍手中的吟兒必死。
鳳簫吟,那個相對於南宋義軍已經死去一個半月的人物,林阡聽聞她被僕散安德抓在了手心要挾會怎麼做?
銀月的話是陷阱還是真相,林阡本應該洞若觀火,奈何情之所至,只怕要不惜一切來救。
僕散站在船頭看渭河夜雪,昏暗中,可見一個虛弱的白衣少女,被巨門、廉貞左右各率心腹,從一隻秘密赴此的梭舟上押解而至,不消片刻,她已被綁在主艦正中,周圍埋伏了一眾軍兵劍拔弩張。
巨門和廉貞都該清楚,這一戰是他們洗白的大好時機。洗白,抑或,露陷。
而觀察巨門和廉貞的任務,則交給了“獨厚鞭”僕散安德、“兇刀”完顏瞻完顏望、以及十二元神中戰力要高他們一個等級的將帥:威震河朔的“雕龍畫戟”秦獅。十二元神?如今亦只有十一元神了。“纏杆鐵矛槍”蒲察秉羨,已死在那酷烈的神岔鏖戰中。
那白衣少女蒙著面紗,被綁縛在木柱上之後,頭便一直沒有抬起來,雙手也軟弱無力地垂著,生死難辨。這情景,教個陌生人都一望見便想救,更何況林阡。這情景,又似是而非,絕對可以給林阡攻心。
僕散攜策於胸,握緊了獨厚鞭,為了銀月,戰意難耐。
完顏瞻完顏望擦拭著他們手中的兇刀,既躍躍欲試,又心驚膽戰,其矛盾難以言喻。
秦獅則在篷帆下閉目養神,畫戟不被旁人看見。陡然雙耳一動,四周戈戟橫陳。
卯時!
天,驟然亮到發紅,瞬間又全暗了下去。
當之無愧是戰場的死神,其人其刀鋒,凌厲越萬里,逶迤過千城!
前一刻林阡才剛到渡口,彈指間便橫行過數十艦艇,駕雷霆之勢長驅直入,直抵達白衣少女所在。
沒羅嗦一句話,飲恨刀電閃而出,倏將那鐵索割裂,那白衣少女剛被他擁入懷中,束縛著她的木柱便直接傾覆。
“吟兒。”殺氣的中心,唯獨溫柔。從不願講多餘的話,只這兩個字,他向來愛嘮叨。那女子與他,萬軍中向來談笑破敵。因吟兒眼裡只有他,因他最想取的只是吟兒笑靨,都不把敵人當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