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外廣場上星羅棋佈的排列著百餘坐席,席間能清楚的看到許多白衣紅綾的宮女正為眾人上菜,迎來退走皆井然有序。中間一條寬闊大道直通主位,十來步階梯後的高臺上則是坐著當朝天子。此時授禮大典已經完畢,接下來是君臣一起用膳的時間。
北染端著一個盛了一碟水晶白芋糕的托盤從廣場側面進入,緩步走上階梯,前往皇帝所在的方位。她的幾指摁在托盤下一把鋒利無比的匕首上,全身每一處都開始緊張起來,步步驚心。
穆平涼正專注著觀看臺下的舞姬跳舞,並未注意到她,北染看準時機,悄悄加快了腳步。
就在她距離龍椅還有一步之遙時,一個髮髻衣衫微有凌亂的宮女突然急匆匆跑到廣場邊上,上氣不接下氣,滿面驚恐之色,指著高臺上正要為皇帝上菜的女子大叫道:“她是刺客!”
這人便是那個“小月”,此次大典負責後勤的掌事姑姑本是將為皇帝上菜的差事分給了她,當她送完上盤菜回來之時,北染藉機靠近假意與她聊天,然後趁其不備將她打暈藏去了後院一個假山裡。後來一個在後院偷吃東西的太監不小心踢到她,才將她搖醒,小月清醒過來想清事情的緣由後便馬上跑來報信,所幸時間未過多久,北染也才剛到臺上,一切還來得及。
此話一出,就像滴水入了沸油,場面頓時炸裂開來。
守在廣場外的將士立即拿起武器,吆喝著朝廣場中央聚攏,鐵甲碰撞的聲音咯咯作響,北染髮覺形勢不對,頓時眼色一變露出深寒的殺氣。她一把掀開托盤,拿出藏在下面的匕首直直刺向穆平涼。
穆平涼顯然也聽到了那宮女的喊叫,心下早有防備,縱使北染使出匕首的速度快得叫人看不清,他也還是閃身一躲避開了要害,只在手臂處被劃開了一個血口子。他捂著傷口,憤怒的看向來人,這一看,他卻是驚得說不出話來了。
“……是你!”
北染冷冷的回了他一眼,那陰鷙的目光盯得穆平涼心裡發寒,她一個字沒說,手中的短刃勢如閃電般再次向他襲去。
穆平涼心下一冷,原來,她都知道。
當日大殿之上,他一眼便認出北染是頂替的別人進宮,雖不知她的目的,但他隱約有感覺,她是因為自己而來,而來的原因便是他帶兵剿殺了她全家。
原本穆平涼和北染一樣,均不知對方真實身份,但那日楚望護著北染逃離之際,追殺他們的官兵便是穆平涼派出的,也就是那時,他才知道北染是青藤寨主之女,死了一個楚望,他勒令後面的人就此打住,休要再追,才放北染成功逃脫。
卻不曾想,她竟又自己進了宮來,他將北染收在宮裡,但又無顏去見她,日日把自己關在御書房與奏摺為伴。一切只能怪他千算萬算沒算到,他用來作墊腳石的剿匪之舉,剿的人家竟是她心儀的姑娘。
北染頻頻出手,招招狠厲,穆平涼被她逼得連連後退,但當她又一個箭步上前直要索他性命時,穆平涼卻定住了腳步,微揚起頭不再招架。北染冷笑一聲,刀光一閃準確的向他喉嚨刺去,眼看已觸到他的頸部,匕首卻在這時被一把兵器大力挑開,一名武將手持長槍趕上來護在了穆平涼身前,正怒目圓睜的看著她。
一道血紅的細線從穆平涼的脖頸處蜿蜒垂下,武將見後大驚:“皇上,你沒事吧?”
穆平涼伸手抹了一把,不以為意道:“無事。”他這手一抬,另一隻手臂上的傷口失去了阻礙,血就流得有些肆無忌憚,浸透衣物後還順著指尖往下滴,在地上匯成小小的一攤。
北染被那武將一擊,後退了兩步,但氣勢依舊不減。站定之後,她左手一抖,從袖中滑出了又一把匕首,她雙手各持一刃,雙刃齊發攻向那武將。兩人打得甚是激烈,幾招下來武將身上被劃出了數道血口子,眼看就要抵擋不住北染強硬的攻勢時,臺下一波士兵拿著長刀長槍呼喊著衝了上來。
北染一腳踹開跟她纏鬥的武將,抄起桌上一盤蓮子,向著他們揚手一灑,那蓮子極速飛向上前來的幾十人,或額頭或心臟,粒粒命中要害,竟是比許多飛鏢暗器殺傷力還要強。一瞬間,幾十名士兵全部倒戈在地。
一波擊斃又來一波,北染再抓了一把蓮子用力擲出,成功擊殺了前面幾十個人。她每擊退一些,立刻又有新的人衝上來,且數量越來越多,他們一些在穆平涼身前整齊排成幾列保他安全,一些則揮舞著兵器與北染對陣。這樣一來,北染便被那些士兵逼退得離穆平涼越來越遠,再想近他身是難上加難。
充當暗器的蓮子用完,士兵再度襲來時北染只得跟他們硬拼,兩把匕首挑了這個又殺那個,不到半個時辰,皇宮廣場上已是屍橫遍野。北染立在屍群之中,頭髮有些凌亂,兩眼發紅,臉頰也被濺上了幾滴鮮血,她握著匕首的雙手微微發著顫,呼吸聲漸重。
廣場外圍還不斷有趕來的護衛軍,北染邁著似有千斤重的步伐,往穆平涼所在之處移去,但實際上,他被數百將士圍繞著,護得死死的,北染根本連他人都看不見。
就在這時,一個聲音從人群之後傳來:“你們讓開。”
保持警惕的官兵們聽到這話皆是一愣:“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