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時已過,店裡住客早已睡下,掌櫃的也不例外,只是生意人都比較警覺,較常人來說更易驚醒,掌櫃便也就是被他們幾人從房頂掉落的巨大聲響給吵醒的,以為是店裡進了賊,急忙抄了把菜刀就跑上了樓。
“錢公子,發生什麼事了?”
黑袍男子笑笑:“沒什麼大事,不過就是你店裡這幾位住客與我比較投緣,過來找我說說話。說起來老闆你也真是的,店中何時來了這麼幾位俊俏又好玩的客人,也不告訴我一聲,我早些去與他們打個招呼也好啊。”
見了房頂被毀,本還氣勢洶洶的老闆一面對他,突然態度又變得極為溫和,也笑道:“不瞞公子,這四位也就是今天才住進來的新客,這不是還沒熟識嘛,如若不然,有與公子年紀相仿的新朋友來,我怎會不告知公子呢。”
“原來是這樣,那先說好,下次如果再有什麼年輕貌美的小姑娘或者玉樹臨風的小夥子,一定來通知我一聲,我這人別的愛好沒有,就愛結交朋友。”
北染站在一旁打量著這黑衣男子,比尋常男子高出兩寸的身姿相當英朗,寬闊平整的肩背挺得筆直,看來竟還有幾分貴族之氣,而聽他這口氣,像是已在這住了挺久,且短時間內沒有要走的打算。
明明她們幾人是不打招呼便進了他的門,並且是極不禮貌的從房頂上掉下來,甚至還隱約偷看了他洗澡,要是告到衙門,她們可是要被判私闖民宅的。但現在他非但沒有控訴幾人不懷好意,把她們當做賊人抓起來,竟然還幫著她們開脫,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難不成還真是喜歡交朋友,連飛賊也不放過?
老闆拱手:“一定一定。”他眼睛往上瞅了瞅,又問那人道:“可是錢公子,這屋頂……”
問到關鍵點上,北染等幾人低著頭默不作聲,那錢公子也向上看了一眼,然後上前一步,似笑非笑與掌櫃打趣道:“掌櫃的,你這房子不太結實啊。”
一聽有人說他的房子不結實,掌櫃的注意力立馬被轉移,一個勁的開始糾結這房子的質量問題,“怎麼會呢,我這房子可是用上好的木頭建的,瓦片也是從南國運來的上等品,放眼整個鵬城,能達到我這標準的客舍屈指可數……”
老闆一說起來滔滔不絕,錢公子也不回應,看著他只是笑,待老闆說夠了,從房裡取出一袋銀子來遞給他:“無妨,用什麼做的不打緊,我這裡有些銀錢,掌櫃你且拿去,明日裡找個師傅來修整修整。”
“啊,這,這怎麼好意思呢。”雖然話是這麼說,但老闆誠實的內心已經驅使著他將雙手放在了那袋銀子上,最後笑嘻嘻將錢袋接過。
看到這一幕,北染終於知道為什麼老闆見了他這麼客氣了——錢砸出來的。
掌櫃捧著那袋沉甸甸的錢,心裡樂開了花,這些錢,別說是補個漏洞了,就算是將這層樓掀了重蓋,也綽綽有餘。故也不再去管它是怎麼壞的,只是又奉承起了他尊貴的客人:“既然這樣,今晚不如我為公子另安排一間房住下,待明日修好你再回來。”
“不必,我覺得這裡甚好,與風同住,倒也涼快。”
掌櫃的走後,北染幾人才敢開口說話,說真的,她還真擔心老闆知道真相會報官,倒也不是做賊心虛,而是要與他們解釋清楚極費口舌,若解釋不清,那她多年以來樹立的光輝形象就要大打折扣了。
“雖然不知為何你不拆穿我們,但終究是承了你個情,先道句謝。不過,誰做的事誰負責,這道理我還是清楚。所以,阿潯……”
北染的意思很明顯,是要將方才他賠給老闆修房的銀兩還給他,說實話,阿潯有點不大情願,畢竟那袋錢數量可不少,但師父發話,她也不得不照做,於是便撅著小嘴,從自己行囊中拿出同等金額的錢來,磨磨蹭蹭往錢公子那處挪去。
北染無奈扶額,語氣漸重:“阿潯!”
阿潯一個激靈,立馬幾步上前將錢塞到錢公子手裡,而後快步退開,躲回北染身後。
錢公子見狀,又是哈哈大笑,將錢放到一邊桌上,和顏道:“錢某並非如此小氣之人,一點小錢而已,兩位大可不必在意,姑娘請將錢收回,就當錢某請幾位喝個小酒。”
阿潯盯著那錢,心裡蠢蠢欲動,面上波瀾不驚,竟然還說這些錢是點喝酒的小錢,也不知是什麼酒那麼貴,果然有錢人家的孩子都不把錢當錢看。心下正尋思著到底要不要去將錢拿回來,就忽見一個身影從她旁邊一閃而過。
一直安安靜靜的瀾安突然上前,極其瀟灑的拿走了那袋被退回的銀兩,比收回自己的東西姿態還要更顯理所當然。
“既然閣下如此慷慨,那我們就收下了,還有事在身,就先告辭。”說完拉著北染就要往回走,傅往之和阿潯也跟在他們身後要出門,卻聽錢公子在後道:“等等。”
幾人頓住腳,北染心想,果然還是不會這麼輕易讓她們走嗎。
那人從後面追上來,將一個東西遞給北染,面上笑意盈盈:“姑娘,你東西落下了。”
北染心底鬆了一口氣,還好不是要抓他們去見官給說法,遂一把將那人手中之物抓過,看也沒看就收到袖子裡,然後同三人一起飛也似的逃了。
目送她們離開,錢公子輕笑一聲將門關上,後回至桌邊坐下,瞥了一眼幕簾後那個小小的黑影然後道:“人都走了還不出來。”
一條小黑蛇應聲從簾後緩緩爬出,爬過幾步又身形一閃變成了一個身穿黑衣的少年,微躬了身,模樣像是家僕。
“他們驚擾了公子沐浴,我去教訓他們一番。”
那男人笑笑,還是一派溫文爾雅:“算了,我覺得他們還挺有意思的。況且,你未必打得過他們。”
那少年似乎有點不慍:“為何?”
“我已經,好久沒有看見過天族的人了。”他拿起一個茶杯在手中端詳把玩,頓了頓才又道:“而且,還是兩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