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細細想來,確是應有兩隻鬼才對。一個品味再獨特的人,對某件事物的喜好也不會如此極端。
當時截人的兩隊人馬,一隊迎親,一隊送葬,就已經側面映襯出了這兩隻鬼的性格。一個喜樂,一個喜悲。一個喜歡潔白素雅,一個喜歡鮮豔緋紅。
完全相反的喜好,怎樣看來,這都是毫不相干的兩個人。
但既是各自為王,卻能共事抓人,還把巢穴置在一處,如此,他們應當又有著某種聯絡。
但究竟是怎樣的聯絡,朋友?家人?或者說是戀人?
不,應該不會這麼親密。聽方才這兩邊小鬼的說法,他們各自的大王關係似乎不是太好,甚至說矛盾還挺深,已經到了一言不合就開打的地步。
那麼就只是普通的合作伙伴嗎?若是這樣,又是什麼原因能讓他們摒棄恩怨,合力來抓一個凡人。他們抓北染,到底是為了什麼?
數個疑問似萬縷細絲,在霽長空心裡繞成一團,將他圍困其中,掙扎不開。
正疑惑著,忽然有人撞了撞他的手臂。他別過頭去,只見景吾四下看了看,神情怪異,對他道:“你有沒有覺得,這裡很像……”他想到一種建築,但一下子又說不出名字來,半句話卡在喉嚨裡。
霽長空道:“墓。”
景吾道:“對!就是墓。”
眼睛能正常視物後沒多久,他就發現了。這間石室又大又空,室中光線很暗,若非燭光照亮,什麼也看不清。四周及屋頂皆為石壁,每塊砌牆石都極厚,很大程度上隔絕了室外的溼氣,使得室內又幹又燥。
雖是乾燥,卻甚是陰寒,應是在地底深處,光照不到的地方。
室內四面無窗,無風流動的空氣中總是似有若無的飄著一股腐屍氣。
而完美契合這一切跡象的,就只有墓葬,這兩隻鬼,應是掘了哪位前人的墳墓,鳩佔鵲巢了。
景吾嘆了口氣:“唉,我們這是剛出狼穴,又入了鬼窩啊。”
霽長空道:“你應該慶幸自己也是一隻鬼。”
“啊?”景吾始聽沒有明白他的意思,後才反應過來,呵呵道:“啊,這倒是。”
眼前這群小鬼打起架來,只動手腳,不用法術,一看就是無甚修為,靠著吃人保命的小角色。若不是他們將二人當成了水鬼對待,恐怕早就將他們洗洗涮涮燉來吃了,清蒸紅燒也說不定。為了省事,直接生吞活剝也是有可能的。
他們乃上神之軀,這些小鬼自然是近不了他們的身,但也架不住,若是他們好奇,真的過來抱著二人啃上兩口。受傷不至於,疼肯定還是會的。
紅白兩色十幾只鬼打得不可開交,個個鼻青臉腫,哇哇亂叫著都還沒有要停手的意思,掄著拳頭看也不看就往身邊人頭上砸。
霽長空在腦海中重新梳理整件事的來龍去脈,被他們吵得心煩,二話不說,反手一記法印飛出,給了他們點教訓。
卻是幾乎同時,一道勢如破竹的烈焰火龍一般自右面一條通道躍出,眨眼間就席捲整個石室,在這偌大的空間裡爆炸開來,順道還將被霽長空打倒在地的數只小鬼燒成了灰。
強勁的熱浪衝上房頂,烘烤著整個空間,使得原本寒氣沉沉的屋子霎時變得溫暖起來。火龍的餘火掃過霽長空和景吾身邊,捆在他們身上的紅白二綾突然像是耗子見了貓,慢慢由寬變窄,軟塌塌的垂了下來。
景吾不解,既是對這猝不及防示弱的紅綾,也是對那突如其來的烈焰火龍,“怎麼了這是?”
見情況突變,霽長空未去多想,迅速拉掉纏在自己身上的白綾,道:“不知,趕快離開這裡,我們去找北染。”
景吾道:“好。”也隨即三兩下扯掉自己身上那些討厭的紅帶子,就要和霽長空一起離開這個地方。
兩人剛走幾步,就聽方才火龍湧出的那條通道里傳來一陣急劇的腳步聲,速度極快,像是在逃命。
霽長空死死盯著那個方向,待到那腳步聲的主人出現在道口時,他驟然雙眼放光,滿心歡喜。
來人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奔到道口時駐足,撐著後腰不停喘氣。無意間抬頭看到前方的人,也是甚感震驚,喜道:“先生!”
景吾訝道:“北染?你怎麼在這!”
沒時間多說,北染歇了一口氣,又趕緊幾步上前,拉過霽長空,帶著他一起狂奔,邊跑邊道:“快跑,後面有一大群鬼在追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