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殿下,託****的洪福,弊國國主現在身體尚好。(無彈窗廣告)”金藎國馬上恭恭敬敬地回答,“不過,國主現在年事已高,之前又遭逢過那樣的大變,身體受到過重創,所以現在氣血稍衰。雖然御醫們一直悉心照料,但是也只能勉強維持而已,本來弊國國主是想要親臨江華島迎奉殿下的,只是御醫告誡說身體有些虛弱,不宜遠行,所以就只好派出臣來迎奉殿下了……”
李琿沒有親自前來江華島迎奉,一方面是身體確實虛弱,另一方面則是為了顏面上的考慮——一國國主親自前往江華島去迎接中朝太子,說出來實在有些太過於屈辱了,李琿思慮再三還是忍不下這口氣,只能排除議政大臣來親自負責。金藎國因為怕中朝太子生氣,所以先行為國主解釋。
“國主年事已高,身體虛弱,本就不該太過於勞動身體,我一個後生晚輩,哪裡需要他過來親迎?等到了貴國國都之後,我再去拜會國主吧。”太子並沒有追究的意思,他也體諒一個老人的難處。
“國主雖然不能親臨江華島奉迎殿下,但是禮數是不能缺的,豈能讓太子先去見他?”金藎國連忙再度躬了躬身,“殿下隨我去漢城的時候,國主就會在迎恩門親自率領群臣奉迎太子殿下!”
“這……這還是算了吧,不用搞這麼大排場。”太子有些遲疑地看著對方,“國主年事已高,豈敢勞動至此。”
“我高麗為上國藩屬,太子駕臨又是亙古未有之盛事,怎能不按照禮數行事,顯示上國的威儀。”金藎國還是一臉的肅然,“國主說他未能在太子殿下踏足高麗的時候就親臨迎奉已經是大大失禮了,若是在殿下駕臨國都的時候還不奉迎,那弊國上下可就真是面上無光了。所以縱使身體不好,他也一定要在殿下入城之前迎奉殿下,否則不僅在上國面前失禮,就是國人面前也交代不過去。”
為了讓太子開心,他有意說得激昂,不過說者無心聽者卻有意,太子並沒有如他希望的那樣感到高興,反倒是心裡沉了下來。
他的話裡?自己踏足的江華島說成了“高麗的國土”,在他的意識裡這沒什麼問題,江華島本來就是高麗的領土,只是現在大漢在暫時駐軍而已,可是太子卻並不這麼看。
在他看來,既然江華島已經被大漢駐軍,而且已經開闢了軍港,那麼現在就應該算作是大漢的領土,高麗既然是大漢的藩屬,就應該承認這個現實,將江華島正式確認為大漢的領土。
所以金藎國明明已經費盡心思討好他,他卻反倒是心裡冷了下來。
“既然如此,那我就只好卻之不恭了。”太子淡然點了點頭,“貴國君臣費心了,很好。”
接著,好像想到了什麼,他突然問起了金藎國。“對了,金議政,既然貴國國主不行罹逢大難,以至於……以至於身遭殘疾,雙眼失明,再加上他現在年事已高,那……他處理貴國國政的時候,會不會有力不從心的時候啊?”
這個問題讓金藎國心裡驟然一緊,他慌忙抬起頭來看著太子,不明白他突然為什麼這麼問。
不過,以他的立場,當然是不能說國主的壞話的。“謝太子殿下關心,弊國國主雖然身體欠佳,但是他多年處理國政早已經積累了豐富經驗,可以憑藉經驗來處理國政,不至於完全無法理事。再加上臣等用心輔佐,雖然稱不上什麼太平治世,但是至少還是粗粗維持了國家的安定。”
“這麼說來,貴國國主治國若烹小鮮,真是個明君了。(好看的”太子平靜地下了一個評論,看不出喜怒來,“議政等大臣也是各個公忠體國,如此才能維持住一國太平。”
“這都是****護佑,臣等哪裡敢妄自居功!”金藎國心裡暗喜,但是嘴上還是謙讓,“若無****撥亂反正,如今高麗還是偽君在位,萬民水深火熱。所以弊國上下都對****感激淋涕,深謝****恢復綱紀之恩!”
“不知道在金議政眼裡,這恢復綱紀之恩,和大明萬曆帝之恩,到底哪一邊更重呢?”太子淡然問。
他的聲音很輕,但是在金藎國聽來卻猶如雷鳴。
太子能夠當他面問出這句話來,這不啻是在表示中朝目前還對高麗有所疑忌,而現在寄人籬下的高麗朝廷,最怕的也就是中朝有所疑忌。
大明出兵驅逐倭寇,是拯救高麗於水火當中,可謂是再造之恩,而且大明事後也不挾恩壓榨高麗,反而自行承擔了出兵的軍費;而大漢對高麗有什麼恩呢?他們不過是藉著恢復綱紀的名義行廢立之事而已,即使他們不這麼做高麗的國祚也還會繼續綿延下去,而且大漢還以恩人自居,派駐使團橫行霸道,惹得到處民怨沸騰,這兩邊的恩又怎麼能夠相提並論?
儘管如果沒有大漢,現在高麗就是李倧和西人黨在位,金藎國未必會有出頭的機會,更加不可能當上如今的領議政大臣,可是他還是對中朝毫不感恩,反倒懷戀大明。
然而,這種話他是絕對不敢對中朝太子明說的。
“這兩次都是大恩,都是讓我國國祚得以延續,實在難以比較……國主和臣等都心中感恩,深謝****。”金藎國壓抑著心裡的憤怒低聲回答,“不過,在臣看來,若沒有大漢出兵相救,如今臣等還不得不委身事於偽君,所以還是大漢對臣等的恩義要更加高一些。”
“原來如此。”太子再度點了點頭。
他躲躲閃閃,就是不肯說出大漢比大明更好的話來,縱使虛詞掩飾,實際上的態度也就昭然若揭了。從金藎國的態度當中,他已經看出來了,如果使團團長施高藝所說,在高麗的君臣當中,確實存在著一股懷戀前明、怨恨大漢的情緒。就是金藎國這種在大漢手裡得到了莫大好處、以至於成為首席輔政大臣的人,也對大漢沒有多少好感,那高麗一般計程車民當中,大漢究竟是個什麼形象,也就不言而喻了。
太子不由得對此有些憂心起來。
雖然作為大漢的太子,他覺得自己並沒有義務要討高麗的君臣士民歡心,但?高麗畢竟是大漢的藩屬,而且他之後也要在高麗呆上很長一段時間,需要高麗上下的配合,如果他們對大漢滿心怨氣的話,那實在是對他不利,對大漢的形象也不利。
兩個人之間各懷著不同的心思,一下子房間內陷入到了沉默當中,有些冷場了。
眼見這兩個人態度都變得如此奇怪,後面的高麗使臣和大漢的官員們都面面相覷,但是誰也不敢竊竊私語。
“殿下?可是身體疲乏?”廖輝心裡知道不對,連忙又湊到了太子的身邊,企圖開啟突然的僵局。“午宴已經大體就要準備好了,等下就可以開宴了……殿下要不要先休息一下?”
“我沒事,不用休息。”太子這時候終於反應了過來,重新看向了金藎國,“金議政,我有些事想要再和你談談,不知道現在議政還有其他要事要辦嗎?”
“但憑殿下差遣,臣現在只有迎奉太子殿下一件差事。”金藎國連忙回答。
“好。”太子又看向了廖輝,“廖統制,官衙裡面有清淨一些的房間嗎?”
廖輝頗為為難地皺了皺眉頭,太子一到官衙內,連話都沒說幾句就丟下一大群兩國官員,獨自和高麗領議政商談,看上去於禮不合,也難免惹人猜疑。
不過,他也知道太子殿下的心願就是不可違背的任務,所以也沒有勸阻。“官衙裡面有幾間僻靜的房子,殿下若是要和金議政密談,臣可以帶路過去。”
“那好,請帶我過去吧。”太子點了點頭,然後突然又加上一句,“把施高藝施團長也叫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