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騎手分佈成整齊的行列,以極小的間距向這群人湧了過來,宛如一堵會移動的牆一般。遠遠看去,他們身上的棉袍和紅褐色的馬混成了一種顏色,在雪白大地的映襯下,猶如紅色的洪流一般,勢不可擋地向這邊湧了過來。這股洪流的沿途,黑色的泥白色的雪混雜在一起四處飛濺,轟隆轟隆的聲音鼓動著每一個人的耳膜。
雖然之前從未見過這種陣勢,但是齊望瞬間就明白了這些騎士到底是何方神聖——這普天之下,難道還有其他地方的人會這樣打扮?難道還有其他什麼地方的人可以有這種氣勢嗎?
赤色的奔流一往無前向這邊衝來,陶徹先是一愣,而後終於反應了過來,然後大喊“上馬!”,自己也向旁邊的一匹馬衝了過去。
他雖然並非朝廷軍將,但是多少也知道一點戰陣之事,在奔襲而來的騎士面前,如果不是列陣以待的步兵的話,站在地上接敵無異於自取滅亡,往旁邊躲開也來不及,現在最好的辦法是先上馬,然後再行接陣迎擊。
在他的鼓號之下,其他人也馬上反應了來,紛紛向遠處的馬跑了過去,一時間竟然沒有人再去顧齊望和劉松平的死活。
這時候,也許是因為開始加速的關係,馬蹄的轟鳴聲已經更加細密了,這團洪流也越來越近。在錦衣衛們的注視之下,對面的人影已經越來越清晰。
這群紅衣騎士都身形健壯的面孔十分嚴肅,眼神犀利,猶如是一個模子裡面澆築出來的一樣,一座座鐵塔盤踞在馬背上一樣,給人以震撼無比的氣勢。
也許是到了接戰距離的緣故,他們已經揚起了馬刀,馬刀的鋒刃在並不明亮的日光的照耀下,閃爍著駭人的光澤,令他們不由自主地產生了一種恐懼感。
他們沒有時間排除掉這種恐懼,甚至連整隊迎擊的時間都沒有,這群紅衣騎士以可怕的速度風捲殘雲一般地衝了過來,在衝到了錦衣衛的面前時,一支又一支的馬刀揮舞,然後落下,整齊化一的佇列稍稍有了一點變化,彷彿洪流遇到了幾塊礁石,然後因此而稍稍出現了一些波紋一樣,然後,兩隊人重新分開,紅衣的洪流捲過了這一群人。
到處都是馬刀砍入人體時所發出的聲音,血花四處迸射,一具具屍體從馬背上或者地上栽倒了下來,撕心裂肺的慘叫聲次第響起,有的人直接倒在地上再也沒發出呻吟。有的人肩膀或者腹部出現了長長的傷口,到處鮮血淋漓,灑落在白茫的大地上,留下了刺眼的猩紅。
接戰只花了很少的一點時間,在馬的衝擊下,兩撥人很快就分開了,紅衣的騎士衝了出去,到了另一邊之後才慢慢勒住馬,調轉馬頭重新整隊,準備下一次的衝擊。
而錦衣衛這邊的人則已經在第一輪的接戰當中就傷亡慘重了,這一隊紅衣的騎士,猶如天兵天將一樣,竟然讓這群人心裡不由自主地升騰起一股無以為抗的感覺。
受到震撼的不僅僅是這群首當其衝的錦衣衛,還有站在不遠處見證著這一切的魏忠賢。
當這群紅衣騎兵發動衝鋒的時候,他尤其感受到了那種震撼,好像是朝他壓過來的山嶽一般。
這是他第一次親眼看到趙家軍的表現,而這一次的表現就已經讓他心生畏懼。
“進退有度,悍不畏死,紀律嚴明……難怪……難怪……”他睜大了眼睛,喃喃自語,“難怪啊……”
大明的軍榮他是見過的,哪裡及得上這群士兵的十分之一?難怪王在晉只是接戰一次之後就已經心志為之所奪,再也沒有和他們交戰的勇氣了……難怪就連女真精銳也打不過。
這還只是不到百人的衝擊而已,趙進卻已經有了千軍萬馬,有千千萬萬如同這種虎賁一般的軍士為之效死……
大明亡了!大明亡了!大明亡了!
這一聲聲叫喊,轟雷一般在他耳旁響徹。
“可……可是徐州的軍爺……”看著不遠處的紅衣騎士們,陶徹顫聲問。
他的臉色蒼白無比,在突如其來的接戰當中,他費盡全力才從好幾支砍過來的馬刀當中躲了過去,現在還心有餘悸,雖然己方在這倉促的接戰當中損失慘重,但是他一點報仇的想法都沒有,只想著退掉這群瘟神,保全自己的性命。
“當然是徐州軍了。”片刻之後,陣中有個軍官模樣的人回答,“除了徐州,天下可還有如此強兵?”
儘管他的態度倨傲,但是沒有一個人哪怕在心裡反駁他的話。
“這位軍爺,如今……如今徐州已經與我大明簽訂了和約,彼此互不相犯,為何……為何還要越境?”陶徹壓住了心中的驚駭,以自己最和緩的語氣問,“軍爺如果是私下行動的話,不怕惹得上面不高興嗎?”
儘管這群人越界犯事,還殺死了自己一些手下,但是他連斥罵都不敢,只敢用這種方式來和他們申辯。
“和約?我們只管奉令行事,誰管什麼和約?”這位軍官毫不客氣地回答,“越境就越境了,這天下遲早是我們進爺的天下,怎麼了?你若不服,那就再打一場啊!”
說罷,他和其他騎士又揚起了手中的刀,馬也被勒得微微動了動。
錦衣衛這邊連忙也拿起了自己的刀,但是驚駭之下有不少人在微微發抖,顯然已經毫無戰意。
陶徹看了看旁邊,又看了看對面的趙家軍,他自己也沒有了再戰的勇氣。“軍爺有話好好說,莫要傷了兩家的和氣!”
“好好說?沒什麼好說的!”對方的軍官抬起手來,“把那個人交給我們,然後你們就可以走了,否則就再來戰一場!”
陶徹心裡咯噔了一聲。
這群趙家軍,果然是為了魏忠賢而來的。